这一巴掌扇得他毛孔舒张开了,唤起了嗅觉,闻到的是久远以前,后海冬天的味道。
六爷一进修理厂,就头晕。他闻不得漆味儿。他一进去,几个年轻人把他围成一圈,虎视眈眈。
六爷拿眼扫,一圈儿人染着黄毛、绿毛,打耳钉,戴鼻环,嘴里嚼着口香糖,黑色马甲亮出铆钉。
六爷笑:“古惑仔,洪兴帮,什么时候丰台改铜锣湾了。”
一绿毛嘬着牙花子,操一口外乡音:“你丫来干吗?”
六爷回头望绿毛,一脸正经:“‘丫’的音不要发太重,一嘴顺下来,好像有‘丫’,又好像没‘丫’,模模糊糊,模棱两可,才地道。一听你这北京话,就知道你是河南人。”
绿毛听愣了。旁边一姑娘,凤眼朝天,张嘴就骂:“老屁眼儿哪儿他妈那么多废话,瞅你一把年纪,是不是糊涂了把这儿当跳广场舞的了,没逼事赶紧滚蛋,你舞伴儿还等着你呢。”
众人笑。
六爷上下打量那姑娘:“一屋儿里就你捯饬得热闹,耳钉、鼻环、挂链一样不差,皮里挂着铁,就算不嫌沉,你就不怕走路叮当乱响闹得慌?一姑娘家,‘逼’‘逼’不离口,嘴像倒泔水的,吹口气,哈出一万只苍蝇来。不是我性别歧视,女孩儿真不适合混出格,闹大闹小还不一样是别人护着你,护归护着,等有了孩子,你能分清是谁的吗?”
那姑娘蹿儿了,刚变脸,楼上有人笑,“挺大岁数一老爷子,跟姑娘掰扯上了,真能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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