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的春天还迟迟没有到来。整个重庆仍然沉浸在时浓时淡、虚无缥缈的雾霭之中,即使是晴天,太阳也总是那么温吞吞的,没有光焰,没有温暖。不过,对这个饱受轰炸之苦的城市而言,雾季的到来却成了一种福音,因为没有轰炸,它暂时得到了喘息。
上午时分,朝天门码头被大雾所笼罩,一切都很朦胧。
一艘客轮刚刚靠岸,旅客们下了船登上高高的石阶。从武汉到达重庆的孙翔英下船后,提着一个不大的皮箱,走上了石阶。她走了几步,再回头望去的时候,却几乎看不见江面,看不见那艘她刚刚离开的客轮了。孙翔英穿着一件厚厚的深蓝色棉袍,白色的围巾紧紧围住脖子。刘海下面,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满疲惫。《新华日报》从武汉撤退之后,孙翔英继续留在武汉从事占领区的地下工作。现在,根据南方局的指示,她被调到了重庆。
走上阶梯后,孙翔英很快就找到了一辆黄包车。坐着黄包车从已经满是战争痕迹的街道上驶过,看着破败的街道和房屋,她被深深地震惊了。就在黄包车旁边,一大片断壁残垣前面,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慢慢吞吞地在废墟和垃圾中寻觅着。他们的脸色是那样的枯黄和阴沉,似乎漂浮在他们上方的雾气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压倒。黄包车已经走出很远,孙翔英都还在回头看着。终于忍不住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黄包车夫说:真不知道重庆已经被炸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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