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林本是久经大敌的警界老手,为何他进得包房间来也吓得乱嚷乱叫?实在对方的惨状太叫人看着可怕了。只见一张新式的椅子,已经摔成数段,玻璃窗完全撞碎。地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头颅被人砍破,血迹模糊,五官眉目已完全辨认不清。这种惨象,已经就够难看的了,再加上明晃晃一把钢刀,直插进他的心窝。大概因为用力过猛,刀尖透出脊背之外,所以死尸跷着不能躺平。德林一见这情形,心里非常气愤:霍正义太凶悍了,难道说死者同你有杀父之仇!要不然,何至下这样毒手呢?他一壁想,一壁吩咐警察:“你过去听一听,他还有气息没有?如果有气息,车到站时赶紧知会官医院,速派人来设法救治;要没有气息,这是谋杀的刑事重案,打电话给地方检察厅,急速到站来相验。快过去细心听一听,不要疏忽。”警察答应一声,走至死尸跟前,蹲下身子先用手摸一摸,又侧着耳朵在他胸前项下,仔细听了一刻,摇摇头站起来,向德林回道:“回厅长的话,那人已经死了,连一点气息也没有了。”德林皱一皱眉退出包房间来,先恶狠狠地向正义脸上啐了一口唾沬,骂道:“恶贼!你同死的有什么仇?这样忍心害理。等到天津我要不叫你给他偿命,我不姓杨!”正义心里好笑:你早晚就得改姓,这个誓你算起着了。德林又向庄子模同文士英说凶杀的案子:“我也见过许多,从来没有这样狠的。尖刀戳心,直透后背,他不死还等什么!”子模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民国以来,别的不进步,做贼的心胆可比从前更毒辣了。”文士英插言道:“我同凶手并没有交情,厅长该怎样办,就怎样办。”德林道:“那是自然,还用文先生嘱咐吗?”三人谈着话,车已经到了天津总站。一进站之后,这个杀人的哑谜同被杀的主名,立时就完全揭开了。什么缘故呢?原来殷桂生此次回津,赵秉衡为遮掩耳目计,当天早晨便给都署拍了一个电报,叫知会当地文武官吏,于夜半时到总站迎接桂生。这是都督的命令,谁敢不遵。四五十个官儿都在站台上恭候。至于桂生个人,也有电报拍到中州会馆,叫他的听差阿福预备汽车一辆,到总站来接。所以车一进站,大家就奔到头等来。有几个官儿腿快,一直蹿上车去,口中大喊着:“殷大人可来了吗?”此时只有茶房心里明白,但是他始终没敢说明,恐怕连累了自己。杨德林是何等精明,一见众同寅不约而同地来接殷大人,而这位殷大人又不应声露面,他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一把手挽住了检察厅长高步云,说:“你先慢着点接殷大人,这车里出了凶杀的案子了,你赶快预备验尸吧。”步云吓了一愣,说:“这话从哪里说起,你不要开玩笑啊!”德林道:“谁有工夫同你开玩笑,连凶手我都获着了。”众官员听德林这样说,全都很诧异的,问这案子出在哪一辆车上。德林道:“就在这一间头等车上,而且同我隔壁。”众人正议论着,忽见从二等车上匆匆跑过一个人来,看那神气,是当长班的。他跑进头等车中,一壁揉着眼睛,一壁自言自语,说:“我怎么一觉竟睡到天津呢!”直眉瞪眼的,便直奔那一间停死尸的包房,推门就要进去,警察一把将他拉住,说:“你干什么?”那人瞪眼道:“你为什么拦我?我是跟殷大人的。我们大人到站就要下车了,我在二等睡过了时刻,这就得挨大人申斥,你怎么还拦着不叫我进去呢?”他这一喧嚷不要紧,杨德林跺脚道:“咳!原来死的是殷桂生。你们不用接人了,只好接灵吧。”众官员乱哄哄的全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杨德林有主意,说:“大家先不要慌,头一步先问他家有人来接没有,如果有人来接,领他进去认一认,认准了,先叫他家人领尸,这车上不是久停之所;如果他家没有人来,就派那个长班赶紧接他亲眷前来,这是最要紧的。第二步咱们就在车站上,先给都督拍一个电报,报告经过情形。请他即刻回电,咱们好遵谕办理。第三步请检察长略略地填一份尸格,将来在都督面前也好有一个交代。凶手霍正义是刑事犯,非警察权限所及,我也趁此移交检察厅,请检察长依法讯问。”众官员全赞成德林的主张。此时阿福已经会见宋尔忠,知道他主人凶死的情形了,在车上放声大哭。德林吩咐警察,领他到包房间中辨认。可怜阿福,看见他主人这种惨状,连痛带怕,当时就晕过去了。德林叫宋尔忠,到中州会馆向殷太太报告,并接她前来领尸。又叫同寅中手笔好的,拟了一封电报,即刻拍至北京赵公馆,立候回示。宋尔忠去了很大工夫,殷太太还不曾来,倒是北京的回电先到了。众官员见有回电,如获着宝贝一般,立刻翻出来由德林高声念道:天津杨子敬厅长,及同寅诸兄鉴:电悉桂生凶耗,悼痛何胜,即请子敬兄代表购上等衣衾棺木,暂停中州会馆。合城官员,一体致祭。并请唁慰殷夫人,俟兄回津,必有善后办法。霍正义系公府人员,决不至做此不法事,可即予开释,另缉正凶,切勿横生枝节。至要至要。秉衡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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