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大爷,”朱二嫂不胜惊讶,但也很沉得住气,“都快四更天了,你来一定有急事。”说到这里才发觉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还有个人,“这个小姑娘是谁啊?”
李鼎将阿筠一拉,让她进入光晕中,“叫人啊!”他说。
“朱二婶!”阿筠的身子在发抖,声音却很清楚。
“不敢当!”朱二嫂一面拉着她的手,一面问李鼎:“是鼎大爷的小姐?”
“是我的侄女儿,小名阿筠。”李鼎答说:“我就是为了她来的。朱二嫂,能不能请你把她带回无锡;在你那里住一阵子?”
“当然!”朱二嫂迟疑了一下说:“只怕筠官住不惯。”
“不会的。”阿筠抢着回答说,“到了朱二婶那里,我会当作自己的家一样。”
显然的,她曾受过大人的教导,“只要你住得惯,在我那里多少日子都可以。”
“谢谢朱二婶!”穿着宽大长袍,装束似男孩的阿筠,蹲下身去,垂着手请了个安。
朱二嫂知道,这是旗人很隆重的礼节,她的感受不仅止于不安,而是酸楚——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一旦落难,就会这样子做低服小,尤其是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不论是在豪门富户,或者蓬门荜窦,都会被父母视如掌上明珠,而竟不能不深宵出奔,踏上崎岖世途,要处处委屈自己,看人脸嘴了。世上那里还有比这再令人痛心之事?
当然,李鼎的感受尤为深刻;但他有比眼前情景更可悲的心事,所以能硬一硬心肠,说他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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