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苟生发现一道手电筒的光柱射在自己有脸上,侧身一看,光柱倏地缩了回去,照亮了过道里一张机灵、稚嫩的脸,小三正朝他挤着眼睛。台上,杜十娘有腋下夹着百宝箱,左手五指着李甲在唱。林苟生碰碰白剑的胳膊,白剑走了神,没有反应。林苟生把嘴凑过去耳语说:“我去给三妞看病,失陪了。”白剑动也没动,简短地说:“好,好,早该去了。”林苟生跟着小三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进了车站后面的一条巷子。大雪在这个时候突然住了。林苟生估摸着时间,正是欧阳洪梅唱的《杜十娘》散场的时候,心里道:这雪不知是为雪梅姑娘的死下的呀,还是叫欧阳哭下的,真是神了。小三扯他一把:“林爷,就到了。”
老七干着在刀口上行走的营生,留了一条后路,在这里盖了上六下六的小楼,外加两间平房,围墙、楼门一围一开俨然是个家。平日里,楼上开成了旅馆,打出时是“大众旅店”的招牌。老七把姘了多年的喜燕安排这里做老板娘兼家庭主妇。生意好坏不论,要的是将来金盆洗手后,大笔的财产有个合法来源,后半辈子图个安逸、清静。因这是最后一条退路,老七不敢弄险,一直搞合法经营,扫黄打黑十几次,大众旅馆没黄过、黑过一回,次次评比都是先进。喜燕是个多情而小心的人,有这么一处房产、有六位数的一张存折,就常劝老七和她扯了结婚证,回来安分守己做旅馆老板。这次老七为了林苟生弄险,喜燕一肚子的惊怕,一肚子的不高兴。遣小三去叫林苟生,喜燕就在楼下里屋里数落起来:“规矩可是你定下的,你不在家,一见看不顺眼的男女,我马上就说没床位,为的不就是安安生生。这回可好,这六个女人,左看右看都是那条道上的,还一大包一间,这要是出了事,可不是个小事。那个嘴角长痣的,前一年在东边春风旅店卖了仨月,搅得店里执照吊销,又罚了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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