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小火车的押运员刚把皮管子接在水龙头上,又被水冲开,水滋在他臃肿的棉袄、棉裤和脸上,他骂了声“妈拉个巴子”,在自来水龙头下面的冰上又重重地滑了一跤。
江曼险些笑出声来。
“干吗?忍着点儿。”
童川忙按低了江曼的头。这两个北大荒建设兵团的北京知青,匍匐在森林小火车满载的原木凹处,心惊胆战地瞧那押运员从冰上爬起来,摆弄水管子,不知那人在想什么“妖讹子”。正是一九七六年的冬天。白桦树最后几片干黄的叶子,也像累乏了的小鸟扎挣着,飘落下来。漫天皆白。林海里虽偶尔能寻到一片片针叶林的绿色,那颜色是那么阴沉、忧郁、深邃、孤独和古老,像墓群周围的点缀。几只觅食的乌鸦,绕着童川和江曼头顶“哇哇”地叫着,叫得惊心而凄凉。连一百米之外的破木屋和两辆破拖拉机也都陷在雪里,仿佛正在下葬,惟有森林小火车站几间黄白相间的房子提醒人们——这个冰天雪窖的世界还有一些生气,仅此而已。
心气儿不同了,瞧什么都晦气。
童川用肩膀把她举到了森林小火车的原木堆上。从决策到扒车,一日之内两人谁也没讲话,仿佛心里在暗暗叫着劲。
“要不,我不走了。咱们下去吧?”
“废什么话?”
江曼瘪瘪嘴,又松了抽动的唇。
“童川,我有点害怕……”
童川没吭气,他也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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