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X大。
少年骑着单车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在林荫道上。
“何斌!”马路边另一个少年宋波,捧着书叫他。
“你怎么还在这?”何斌停下车,“赶紧把书放回寝室,新生马上就要到了!”
“我不想去,书还没看完呢!”宋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刚从图书馆借到这期的《环球地理》,上面有篇介绍蝴蝶的文章!”
“得了,”何斌抢过杂志,放进车篓里,“赶紧走吧,晚了又要被辅导员骂了!”
“把书还我,我还没看呢!”
“上车再说!”宋波被不由分说的拉上车。
两人朝着校门口飞驰而去。
九月的天空爽朗,可空气中却洋溢着潮湿的气息,像一颗未沾尘土的青涩苹果。
这一季的女生比以往漂亮。
“那个穿牛仔裤的,快看快看,”站在“生物系”的引导牌后,何斌兴奋不已,“还有这个这个,扎小马辫的!
“——我说你书呆子啊,那么煞风景!”何斌夺过宋波手上的杂志。
“别闹!”宋波依旧推了推眼镜:“我还没看完呢!”
“真没劲!”何斌把杂志丢还给了宋波,“你在这待着,我去物理系看看!”
“同学!请问这是生物系的集合点吗?”何斌走后不久,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宋波抬起头,有个女孩看到了他手上杂志,扬起的笑脸,跳跃在他明晃晃的眼镜片上——
一个月后。
男生寝室门口。
“等宋波的吧!”何斌笑嘻嘻的从外面回来。
“嗯!”刘娜害羞的点点头,她手上握着那本《坏球地理》。
“切!”何斌指指杂志,“宋波又跟你说他的蝴蝶了吧,有劲没劲。”何斌嘲笑刘娜,“什么时候我跟你讲讲间谍,那多过瘾!你说一个男人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蝴蝶,那是小姑娘才喜欢的东西!”
“你管不着!”刘娜的脸更红了,往后退了两步——
三个月后。
学校的大草坪上。
少男少女背靠背坐着。
“真恶心!”刘娜一身的鸡皮疙瘩,新一期的《环球地理》上,介绍了游客在亚马逊雨林遇难的事儿。
凶手居然是亚斯苓蜂蝶——一种罕见的类蜂蝶,它能像黄蜂一样利用尾部的针刺,将卵排进人类的大脑;游客在雨林吊床上过夜时,遭到攻击,却全然不知。
几天后,幼虫从她的脑皮层钻了出来,医治不及时,活活给疼死了。
“别看了!”宋波抢过杂志。
刘娜转过身来依偎在宋波肩膀上,“没想到这么漂亮的生物,也会杀人!”
刘娜闭上眼睛不敢想象。
“睡吧!”宋波说,“睡一会就把这可怕的事情忘记!”
这是个甜美的“午觉”,再睁眼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木屋里,X君从洪胜身后走到肖海清面前,伸出她的手,“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刘,文刀刘,你可以叫我刘娜!”
2
电视、网络、杂志、报纸等一切叫得出名字的媒体,依然在滚动播放“洪胜案的通缉信息”:
“法网恢恢,任何罪犯,无论多狡猾、多残忍,也无法逃脱警方的追捕,无法逃避法律的制裁!”电视主持人铿锵有力的说。
可现在王健有点懵;
李明也有点懵。
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就像热恋中的中学女生,老是上当受骗;又像主场作战的中国男足,观众越是鼓掌加油,就越是羞得慌;对手已进了三个球,自己竟愣没找到突破的口子!
不消说,X君失踪了;
何妮失踪了;
大刘打来电话,语气紧张的说,“洪胜的私人物品里,那枚戒指不见了!”
李明突然发现连肖海清也失踪了?
王健脑子一片空白。
这事从头捋一捋:
一天前,有个杀人犯,在法院刚刚判了死刑,居然让他跑了;刘云、李明、肖海清一干人等被牵扯其间。
洪胜跑的路上,绑架了一个作家和他的女朋友,把警察引进死胡同,当李明企图在那条防空洞里,来个两头堵,他却可能从那个什么地下河里,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最要命的是,地下河的事,还不能确定,还不能排除那个满嘴“之乎者也”的作家,和这件事没有牵连?
当追捕范围扩大之后,突然出现了X君跟何妮,说到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在自己的荷包里躺着,当人们都觉得洪胜不跑,会回到看守所来取这把“钥匙”实在不可思议的时候,大刘却说洪胜的那枚戒指丢了?
而与此同时,到过看守所现场的肖海清却手机关机,失踪了?!
在整个事件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可所有人却都无法避免的成了洪胜的“帮凶”!
再这样下去,连李明也要失踪了?王健想,他甚至认为,或许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要成了洪胜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自己就像侦探小说里的那些愚蠢警探,而可以扭转乾坤的神探,迄今还没有出现,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局面一边倒的被动和难看!
这是个问题。
王健有点心焦。
另一个心焦的是,得知案情最新进展后的白杰市长。
白市长在市委办公室里脸色凝重。
面前的电脑里,出现了省公安局的人事档案:
王健,公安大学痕迹学专业毕业。
从警31年,参与了近2000起刑事案件的现场勘查。
主要破获的大案要案有:
1993年,刘氏家族灭门惨案,通过犯罪心理痕迹,坚持判断此案为家贼所为;
1995年318宾馆,港商灭门杀人案,通过提取现场的半枚脚印,仅40分钟,便确定作案人升高体貌,锁定犯罪嫌疑人;
1998年,赞布江,无名女尸案,通过女死者口中残留的植被特性及土壤酸碱度,推出作案现场远在300公里之外的胶原,并一举抓获罪犯;
2002年,北郊市自制枪械袭警案,通过现场弹道分析,及工具犯罪痕迹,发现岩土特性,发现制枪现场,将案犯绳之以法……
眼前的这名公共安全专家功名显赫,是侦破刑事案的高手——
但追捕案呢?
白市长拨通了省公安厅的电话,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厅长在电话里说道,“现在我们遇到是全省乃至全国,都没有遇见过的罪犯越狱案,此前没有任何此方面的经验,现在看来仅靠人海战术,也是效果不大的,我们应该也必须相信王健同志的能力,罪犯再狡猾,也会露出痕迹,露出马脚。
“再给王健同志一点时间,一点时间,我相信他能顺利完成任务的!”
此时,洪胜越狱已过去34个小时,离军令状定下的时间,只剩下14个小时!
3
作家赵林家住二楼。
早上起床的时候,被女友朱玲玲赶到阳台抽烟。
他所居住的大楼正在整修,面前全是脚手架。
赵林抽完烟,顺手一弹,烟头撞在铁架上,改变了滑落轨迹,落在了楼下晒在阳台外的棉被上。
赵林赶紧把头缩回来,关上窗。
10分钟后,听见楼下的娘们在喊,我靠!那么大个洞!
赵林有些心虚,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带门出来。
出大楼时,恰逢那妇女站在门口,狐疑的看着赵林。赵林视而不见,竭力超然物外。
出了小区门,赵林转过大马路,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里烟雾缭绕,两边挤满了早摊铺子。
他来到一家油条铺子前,前面三两人。一个糙汉窜到前面,赵林皱了皱眉,“请排队!”
“排你妈了个逼!”糙汉回过头,驴唇狮鼻怒目相叱。
赵林有点恼火,但那汉子个太大,赵林想想还是算了。
买完油条,赵林坐在摊子前的小凳小桌上喝豆浆。
边上,一个老头对另一个老头说,“知道不,有人逃狱了!”
“谁不知道!”
“据说是个专门给人算命的女先生放跑的!”
“没文化吧,什么叫算命的,人家那叫心理学!”
“心理学?啥意思,那犯人有心脏病啊!”
老头笑了,大伙都笑,赵林也笑!
吃完油条,赵林出了这条小巷,来到附近的公园。
翠鸟鸣啼,一群人打太极,另一群人在跳健美操,“走——脚抬高,抬高!”一个貌似教练的老太太手里拿着剑指手画脚……
赵林坐在湖边的一个长凳上。
不一会,一个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
“我出小区门后,经过的第三个女人,戴没戴眼镜?”
“黑框,金属边,天茂牌的!”女孩坐下回答说。
“我早上吃了几根油条?”
“一根半,另半根还泡在豆浆里呢,如果被掐掉丢在地上的那三分之一不算的话!”
“油条铺子,排在我前面第二个人,穿的是什么鞋子!”
“黑色布鞋——是个中年妇女,两鬓有一撮白发,那是因为染头发没染干净,上身浅绿色的外套,里面米黄的棉毛衫,黑色的裤子,裤脚管卷起来一寸半的样子——”
赵林看看她,有点惊讶。
“油条铺子对面喝小馄饨的桌子,左数第四个人坐得是男是女?”
女孩看看赵林,愣了会。
“怎么?忘了吧!”赵林有点得意。
“左数第四个——?”女孩说,“根本没有人,因为那个桌子前只有三个板凳!”
赵林又愣了,随即笑,“没想到,那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女孩也笑,甩了甩头发,“我还知道,除我之外,还有另外的人在跟踪你!”
“有人跟踪我!”赵林有点紧张。何妮坐到赵林身边,从包里取出化妆用的小镜子,镜子里出现公园门外,马路对面的一辆面包车。
“你确定?”
“当然!”
“跟踪我干吗?”
“谁让你在洪胜逃狱后见过他!”
“不会是他吧!”赵林更紧张了,“现在怎么办?”
“跟我走!”
何妮带着赵林绕过了公园,穿过小竹林,从九曲桥越过一片人工湖,在另一头的栅栏边,像狸猫一样翻了出去。
他们来到马路上。
时值上班高峰,人头攒动。
何妮领着赵林上了一辆公交车。一站后,他们从车上下来。何妮确定和他们一起下车的乘客并没有前一站候车的人后,穿过了马路。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公园门口。
他们悄然进了一家咖啡馆,在靠窗户的位子上坐着。
那辆面包车还停在公园唯一的大门口,咖啡馆的斜对面。
“看来他们并没有把你太放在心上,”何妮说,“这样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甩了!”
“他们跟踪我干嘛?”赵林还是心有余悸,暂时的摆脱,并不是办法。
“要知道为什么?这很容易。耐心等着,等他们发现你已经不在公园了,跟着他们就是了!”何妮笑笑,转过头去,“服务员,点单!”
4
“我不会加入你们的什么团伙,难道从一开始我就在你的计划里吗?”小木屋里,肖海清问洪胜。
“当然不是,”洪胜在木屋里踱着步说,“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成了我计划的重要部分!”
“你不能言而无信!”肖海清尽量冷静,她不想让洪胜看出,自己在这个局面中,已经承认了被动和恐惧,“你说过只要钥匙帮你拿到了,你就会把孩子还给我!”
“我是说过。可我没说过,现在——”洪胜举了举手上的戒指,“你拿到的只是钥匙的一半,我还需要你拿到另一半!”
肖海清沉默。一会,尽量掩饰自己的震惊,“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师,况且现在警方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做不了什么的!”
“你当然做得了,不过在此之前——”
肖海清的眼睛上,被蒙上了黑布。
她被带进了一辆车,车在颠簸的道路上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
下车后,肖海清走到了一条泥泞小道,拐了两个岔路口,弯腰进入了一个——山洞?肖海清不知道;然后走过一段向下的楼梯,似乎来到了地下;肖海清被带到了空间里一块平地。
黑布从眼睛上脱去,肖海清眯着眼适应光线。
顶上吊着一盏灯,空间里除了洪胜、张静、刘娜,还多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捆在椅背上,这个人肖海清从来没见过,他睁着眼,两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无视来者的存在!
“你把我带到这来干嘛?”肖海清问道,“不是说——去找钥匙吗?他是谁?”
洪胜呵呵阴笑的说,“这就是我说的另一半钥匙——刘娜的丈夫——宋波!”
肖海清皱眉又看了眼捆在椅子上的男人。
她的专业知识告诉她,如果这真是把“钥匙”——很明显,这把“钥匙”已经疯了!
洪胜劫持了肖海清的孩子,不仅是为了那把钥匙。
事实上钥匙只是一半,另一半需要一串密码,而这串密码只有宋波知道。
可现在宋波疯了。
“我知道你的专业,也知道你在无意识领域里的建设性研究!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你能治好他,或者用其他的任何什么办法,让他说出这串密码!”
“我看简直是你疯了,这根本不可能!”肖海清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她要崩溃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什么都敢异想天开的疯子,他所说的一切,闻所未闻,“难道你以为科学会像科幻片一样简单,这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这不可能!”洪胜阴森森的看着她,“可我手里有枪,还有你的儿子,他可能会永远消失在这个地球,尸骨不存。你说什么样的办法能够藏起你儿子的尸体呢?”洪胜脸色可怖,“我会吃了他,从此你就再也找不到你那活蹦乱跳的儿子,一个手指头都找不到!”
肖海清的腿在发抖。
洪胜来到她的身后,搭在肖海清的肩膀,“你别无选择,嘘——放轻松,冷静,我们一起进入这个疯子的心理世界,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