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勋在警察的拘留所里迎来了新年。起诉后,一月下旬被转移到了市谷监狱。外面连续下了两天的雪,从草笠的隙缝中,阿勋隐约看见街头的背阴处还堆积着玷污了的残雪。市场上各种色彩的旗幡,正接受着冬日夕照的润泽。随着铰链发出的刺耳声响,监狱南门那一丈五尺高的大铁门打开了,放进押解阿勋的汽车后,又立即关了起来。
明治37年竣工的市谷监狱是木质结构,外面抹着灰色沙浆,里面的墙壁几乎全都涂上了白色油漆。从南门进来的未决犯下了车,便经过带有雨棚的走廊被领到叫作“中央”的检查所。在那间10坪多的空荡荡的房间里,一边是一长排公用电话亭般圈起来的紧挨着的小间,另一边则是镶着玻璃的厕所。检查人员坐在用木板围成的高台上,高台的尽头处便是只在地板上铺着镶边草席的更衣室了。
那天非常寒冷。阿勋被带到更衣室里,脱得浑身一丝不挂,张开嘴巴后,连臼牙也受到了检查。鼻孔和耳孔也被检查得很细致。张开双手检查过前面后,又让四肢着地检查了后面。肉体被这样毫无保留地折腾了一番后,自己的肉体倒像是成了人家的东西,还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了思想。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是对屈辱的逃避。阿勋脱去衣服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刺骨的寒气鞭笞着他周身的每一处地方。在这期间,他的眼前闪过了红蓝两色的绮丽幻象。那又是什么呢?他回想起,在警察拘留所的那间大号子里,关在一起的那个惯赌是个文身匠。他对阿勋的肌肤着了迷,执拗地要求出狱后免费替阿勋文身。他说,要在阿勋那充满青春的后背上刺满牡丹和狮子。他为什么要刺上牡丹和狮子呢?那红蓝两色的图案,宛若阴暗谷底沼泽上映现出来的五彩斑斓的晚霞,是从屈辱的最底层辉映出来的夕照吧。或许,文身匠确曾见过这种从深深的涧底反映上来的夕照。因而,他无论如何也要在阿勋的后背刺上牡丹和狮子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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