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时林沖大叫倒地,就昏晕过去,脸色如死,鼻中气息如丝,毫不动弹。宋江和众人尽行惊慌,急急撤去筵席,请安道全替他诊脉,可有性命之忧。安道全诊过一回脉息,便说:“这是陡然思想起甚事来,心上一沖一击,气血梗郁,蒙闭清窍所致,尚无大碍,赶快抬到房中去,解衣按摩,自心口直至脐下摩过数十遍后,自会苏醒。”宋江、吴用同去,如法试行,林沖果然悠悠苏醒。只听他喊声:“苦也!”咯的一响,口中吐出一小块鲜血,神志倒清明起来了。宋江大喜,便问道:“教头,你往常也自在,今日因何如此气苦?意思中要怎样,不妨直言,倘能分忧,理当尽力帮助。”林沖长叹一声,说道:“哥哥教俺从何说起。想林沖一生遭遇,只是苦楚。你看李应的堂兄被人陷害死了,没多时就得报仇。独有俺被人害得家破人亡,有冤难报,一样的冤仇,他们恁地容易,想想怎不令人气苦!”林沖说罢,又连吐几口血在枕边,兀自悲叹。宋江、吴用多方解劝,说:“你既有心报仇,皇天在上照临,不愁不能如愿,且待缓缓地商量。”林沖口里答应,心中依旧郁结,愁闷恹恹地,一连数日,竟成病了,卧倒床中,只吃得一些茶饭。宋江见了,十分忧愁,每日里请安道全诊治,连服几个药方,只些微有点起色。
安道全因对宋江说道:“武师患的实是一种心病,单仗药石草木,恐怕一辈子不会痊癒。常言道得好,心病须将心药医。除非遂了他的心愿,病才会好。”安道全说这话时,吴用、公孙胜、卢俊义、柴进、鲁智深、杨志都在那里。宋江道:“先生足见高明,武师此病,端的是心病,他见李应亲手碎剐仇人,何等畅快!不想同一冤仇,自家多久不曾报复,怎不气闷?因此一激,这场病就发作。”柴进道:“前日我去探问,听他亲口说过,若能抓高衙内来亲手碎剐,方才消得胸中冤苦。”卢俊义道:“高衙内这廝住在东京,东京不比郓州,那里是个帝都,兵马足备,禁卫森严,便欲拿他,轻易也动不得手。”大家齐称此言甚是,这件事其实难办。只见鲁智深跳起身来,叫道:“你们都说去不得,洒家偏要去!看俺把这撮鸟拿来,送给林沖兄弟出气。”宋江连忙摇手道:“行不得,不可造次,且待商量则个。”众人都劝,鲁智深全不理会,大叫大嚷,闹过一回,憋着气走回关上。众人一时商量不出良策,也自散去。次日,武松奔来见宋江报说:“鲁智深不别而行,不知何时下山去了。”宋江大惊道:“这便怎处?”立请吴用、朱武、卢俊义等商议。宋江道:“我想他定为林沖身上而起,如今多分赶往东京。坏了,坏了,偌大一座禁城,一人如何成事?”朱武道:“哥哥言是,在前史大郎被陷华州,他不是闹出一场大事来,如何是好?”众人你言我语,有的竟主张派遣大队人马,前去接应。吴用连说:“使不得,这么一来,事情更坏,为今之计,惟有差戴院长迅速追赶,用好言语劝他回山,待不理时,再思别法。”宋江说:“好。”立刻唤戴宗来到,吩咐如此为者,务要劝得鲁智深回来。戴宗奉命下山,忽匆匆驾起神行法,上道追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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