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已经午夜过后的丑时了,但是胡雪岩的精神却还很好,坐在梳妆台畔看阿巧姐卸妆,同时问起她们这一夜出游的情形。
“先去吃大菜。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炸鹌鹑还不如京馆里的炸八块。又是我们这么两个人,倒像——”阿巧姐摇摇头,苦笑着不肯再说下去。
像什么?胡雪岩闭起眼睛,作为自己是在场执役的“西崽”去体会。这样两位堂客,没有“官客”陪伴,抛头露面敢到那里“动刀动枪”去吃大菜,是啥路道?照她们的年纪和打扮来说,就像长三堂子里的两个极出色的“本家”。
阿巧姐的想法必是如此,所以才不愿说下去。了解到这一点,自然而然地意会到她的心境,即令不是向往朱邸,确已鄙弃青楼,真有从良的诚意。
由于这样的看法,便越觉得阿巧姐难舍,因而脱口问道:“七姐怎么跟你说?”
“什么怎么跟我说?”阿巧姐将正在解髻的手停了下来,“她会有什么话跟我说?你是先就晓得的是不是?你倒说说看,她今天拿五爷丢在家里,忽然要请我看戏吃大菜,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将胡雪岩搞得枪法大乱,无法招架。不过他有一样本事,善于用笑容来遮盖任何窘态,而那种窘态亦绝不会保持得太久,很快地便沉着下来。
“我不懂你说的啥,”他说,“我是问你,七姐有没有告诉你,她何以心血来潮约你出去玩?看样子你也不知道,那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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