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佛寺不是寺。
土佛寺是离平安县城最近的一个劳改农场,属于红光农场的一部分,里面关押着诸如小偷、流氓、投机倒把分子、挖社会主义墙脚者等等在当时罪名比较流行的犯人。
少年罗扬不知道一个劳改农场为什么要被命名为“寺”,它是否包含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禅意?或者那里原本就是一座寺庙的遗址也未可知?
彼时是一九七零年秋天,父亲被人从家中带走已经三年了,罗扬第一次见到父亲,也第一次知道了土佛寺这个地方。在小小的平安县,父亲罗新宇的罪名很吓人——盗窃、藏匿国家文物。罪名是由新任文化馆馆长麦三举证并由县革委会裁定的,但他还是被押送到土佛寺和那些在街上小偷小摸的人一起接受监督改造。
那个秋天,正值农场摘收苹果的末期。最优质的大红苹果早已采摘下来,经过精心包装,由农场专用的汽车送到火车站,再被一节一节的火车皮分送到一些不可知的地方。此时的苹果树上只剩下青白的没有成熟的果实,稀疏地挂在枝头。它们或许永远等不到成熟的机会,因为冬天就要到来。
罗扬跟随父亲在苹果园走走停停,不说话。
苹果园里活动着许多像父亲那样沉默寡言的人。他们排队走路,排队劳动,排队领饭,清一色的光头,清一色的蓝布褂子,后背写着编号。树影间隐约可见持枪的管教人员。除此之外,罗扬觉得父亲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比起他和母亲在外面的日子来要好得多,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一切活动很规律,也不会再有无谓的额外担忧。而罗扬和母亲几乎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房子被革委会占了,母子两人暂住在原先堆放杂物的小屋里,完全靠母亲替别人做针线维持生计。母亲的针线活做得好,她会缝制各式衣服和鞋帽。据说这些手艺都得益于罗家女眷的家传——曾祖母传给祖母,祖母又传给了母亲。但县城里能添置新衣的人很少,母亲常常没有活做,他们的日子过得朝不保夕。父亲被带走三年了,革委会第一次允许家里人来土佛寺探视。接到革委会通知那天,母亲连夜赶制了一顶棉帽子,是她用祖母留下的一件毛蓝布棉坎肩改制的,让罗扬带给父亲。现在是深秋,冬天已经不远。土佛寺正处在山口,冬天的风会像刀子一样割人,比县城的冬天还要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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