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黑摩勒、铁牛师徒正在狮猿洞中和江小妹、江明、阮菡、阮莲四人谈说寻找壶公,并令两狮猿赶往黑风顶探看壶公归未。洞中狮猿因经前主人训练,善解人意,灵慧异常,奉命刚走,便听洞外鸟呜之声,声如金铃。跟着飞进一只银燕,双爪抓着一信,到了众人头上,将信放落飞走。
四人拆开一看,乃是小盘谷九十三天梯新交好友葛孤所写,大意是说众人走后,听一好友来说壶公方才回转黑风顶,另两位异人业已离山他去。前遇三贼,一名冯吉,一名宫祥,一名燕飞来。以冯吉本领最高,见识也最多,和壶公老人相识,这次往寻便是此贼领头。另一老淫贼燕飞来,也有一身惊人本领,更擅缩骨锁身之法,昔年本与七指神偷葛鹰是同门师兄弟,只为荒淫太甚,虽不似江湖上别的淫贼在外采花,强奸妇女,所有姬妾多半银钱买来,但他大片财产却是偷盗所得,一半仗着心机盘剥巧取而来,平日惟利是图,比冯吉还要奸狡凶恶,无恶不作。年已七十,看去不过四十来岁,平日眼用奢华,享受过于王侯,家中姬妾有好几十个,虽非暴力强夺,也是仗着财势,用种种心机方法诱骗挟制而得,因为年纪相差太多,最年轻的才只十七八岁,并非自愿,作孽甚多。本来已在家中洗手纳福,不轻出外,因和芙蓉坪老贼曹景勾结多年,每年每节均受重礼,而武夷山正是幼年同了葛鹰从师习武之处,全山地理极熟,无一处没有走到,黑风顶离前师所居古庙相隔最近。事在五十多年以前,燕贼尚未成年,壶公和另外两位异人尚未隐居山中,闲来无事,常随葛鹰满山乱跑,不特盘蛇谷与黑风顶是旧游之地,连小盘谷、小螺弯那几处险径也都常时往来,壶公也有两面之缘。燕贼平日也曾偷富济贫,所犯淫恶太多,他那帮助苦人,均是一时高兴,好名好胜,或是看中人家妻子,别有所图,借着财力,使对方感激,无以为报,自将妻女送上。不过用心阴毒,做得极巧,事情多在临危之时,人又生得美秀文雅,易得妇女欢心。当事人固然落他圈套,便是外人也看不出。自以为昔年有侠盗之名,壶公又曾见过,必能投机。冯吉虽与壶公相交,是在别处,黑风顶的道路还不太熟。燕贼接到曹景亲笔的信,立时答应。既想得那重礼酬谢,又想近两年来不常出外,美女难得遇到,已有三年未买新人,家中姬妾均已日久生厌,见惯无奇,得宠的几个又渐年老。芙蓉坪山清水秀,常出美貌少女,打算借此一行,沿途查访,如有美貌妇女,便想法弄回家去。如遇不到,再向曹景要上几个,以娱晚年。因此他比冯贼还要起劲。燕贼虽有师传绝技,武功精纯,又善房中之术,毕竟平日荒淫太过,多少年来夜无虚夕,无形中吃了大亏,因此内家真力不如冯吉。他那轻功却是极好,几乎已入化境。因为他那本身恶行只有葛鹰一人知道,也只葛鹰一人制得住他,洗手十年,便是连被葛鹰警告三次之故。最后一次,葛鹰将他擒住,要代师门正那家法。后经再三跪地苦求,立誓改邪归正,葛鹰才将他放掉。事情虽无人知,但恐葛鹰传说出去,多年威名一时扫地,自觉丢人太甚。又知这位师兄虽有神偷之名,但他所得财物完全散与穷苦,自家从来不留余财,连他最爱的酒,也多半是临时想法去扰朋友。除酒以外,终年流浪江湖,家只三间小房,还是借于朋友。有时回到家中,便不出手。每日买酒的钱,都是为人铸炼刀剑所得酬资,从不以偷盗的钱供给自己享受。性又疾恶如仇,爱管不平之事,双方宛如冰炭,不能相容,手法又辣,再不见机而退,被他捉住,身败名裂。想起胆寒,偏又无奈他何,只得如约洗手。一晃多年,对于葛鹰咬牙切齿,恨毒到了极点。因听人说葛鹰自觉年老,想收一个传衣钵的弟子,物色多年,一直没有寻到,最近忽然收了一个神童黑摩勒,禀赋之好,从来少有,比他还要刁钻古怪,机智绝伦。拜师以前便有一身惊人本领,近在金华北山又得了一口灵辰剑,越发威名远震,所向无敌。芙蓉坪贼党被他伤了不少。本就气愤,又受曹贼重托,此往如与相遇,就便除去。燕贼想起前受葛鹰三次大辱,命几不保,虽未向外间传说,自己天性喜动好色,为了这个克星,家居十年,气闷已极。便是这次受人之聘,也是偷偷摸摸,不敢露出本来名姓,葛鹰如在,永无出头之日。对头却是天生异禀,无论何等功夫,均人化境,人又机警异常,无法近身,又练有内家罡气,人在十步之外,举手便倒,也无法近身,除非得有干将、莫邪一类神物利器,休想伤他毫发。听说那口灵辰剑便是前古奇珍,分金断铁,宛如腐朽。此去如能遇机下手,将此剑得到手中,便可横行无忌。再要不行,现在曹景把芙蓉坪造得和铁桶一般,当地风景既好,美女又多,能够报仇雪恨,将仇人师徒杀死,再好没有,否则索性全家迁往芙蓉坪,省得受那恶气。虽然同在山中,不能随便出来走动,但他那里穷奢极欲,夜夜笙歌,享受无穷,美女甚多。主人又以上宾之礼相待,怎么也比闷坐家中,守着几个常见的妇女要好得多。燕贼本心便是想寻黑摩勒师徒晦气,但还不知双方走了一条路,如与相遇,决不放过。此贼心狠手黑,又和葛鹰结仇甚深,实比冯、宫二贼还要凶险。因其此次虽受老贼礼聘,心终害怕,不特未用真名,连貌相俱用昔年侠盗老南极伊繁的易容丹变过,脸如黄蜡,又多了好几岁年纪,便是葛鹰相遇,也未必能看得出。所用名姓,是个洗手将近什年的绿林中人,也是一张黄脸,故此葛孤先不知道。因听江、阮四人说起黑摩勒师徒已然先来,另走一路,虽知芙蓉坪派有贼党来此勾结壶公,并不知这三贼的来历深浅,事情可虑。途中如与黑摩勒师徒相遇,令其留心,除将三老贼的形貌年岁详细开明而外,并告四人,最好和黑摩勒师徒照龙九公所说分成两路,不要一起;并说黑风顶前山还有一条极危险的山路可以走上,壶公并不由此上下,平日往来之路是在峰后,孤峰拔地,峭壁排空,风景极好,壶公无事,常时自带美酒在此独饮,看他所种的花和两亩山田。但他性情古怪,不是寻他的人,任意游玩决不过问,如是有心寻他,轻则受气,重则还要吃上不少苦头,来者再是恶人,休想整个回去。峰前住有二人,一名苏同,乃独叟吴尚承桃母家的堂侄,另一同伴名叫萧森,乃师叔萧山人之孙,因误伤一人,被萧师叔逐出,因和苏同交好,结为兄弟,想拜壶公为师,费了许多心血,吃了好些苦头,又在峰前守了好几年,均未如愿。终算日久年深,壶公被他二人诚意感动,未再驱逐,偶然也去所居花林田亩中散步游行。二人也守着壶公昔年之诫,不问不敢开口。偶然也往山外访友走动,近因觉出壶公随便几句话均有深意,渐渐才有一点指望。可是一晃多年,峰后一带,不奉命也不敢前往走动,这多年来,只初寻壶公时去过几次,都吃了一点苦头。三月前,二人为了一事,迫不得已去求壶公,在峰前候了多日,不见下来,急得无法。去往峰后探看,见壶公正由上面下来,总算没有怪罪。等到一谈,才知二人那件急事已代办好,说完便令二人回去,以后无事不可再来。此老行事往往令人莫测。阮、江回人不远千里来此寻他,又有好些渊源,如往峰后,或可无事,黑摩勒师徒却非所宜。为防遇敌彼此须要照应,上来不妨同路,离开黑风顶七八里有一岔道,往左一转便是黑风顶的道路,稍微绕远一两里路,入口太小,是一山缝,不易看出。双方可在当地分路,各走一条,敌人见到也不敢动手。不是对方先自发难,我们也不可以为敌,兔犯此老禁条,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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