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小说写到这里完结,那只是一个脆弱的人在自我呻吟,让人同情他的不幸,期待着世界的怜悯。可桃子不是这样的人。他有着一种天生顽强坚韧的生命力。再大的痛苦和打击终将会过去,人只要活着,希望才会是永恒。否则,干嘛要活着。
当天,我在刑警队接受了长达近十个小时的审查。然后被送进了扎兰屯监狱。扎兰屯监狱是呼伦贝尔市境内唯一的一所以关押改造少数民族罪犯的监狱,亦是全区唯一的一所监狱。说实话,从生下来开始,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够“蹲笆篱子”。(“笆篱子”是俄语译音,北方方音中泛指监狱。)一进来的时候还真是非常不习惯。好在我本来已处于绝望的边缘。所以,再困苦的环境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我当了几天的行尸走肉,除了审讯、放风就是吃和睡觉。几天下去,人竟瘦了十多斤。
等我的神智开始慢慢恢复,开始细细体会这里的时候,才觉得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外面的世界。
可能因为我是刑事大案的嫌疑人,我所在的监舍有三四个重刑犯,他们脚上戴着几斤沉的脚镣,每当走起路来,“哗愣”“哗愣”,脚镣磨擦着干硬的水泥地面,这声音直刺人的耳膜。号子里规距很多。二十多平米的一个小屋里竟然挤了三十多口子人。屋里除了一个破马桶之外就是三层的地铺,铺下面有点小格子可以放衣服。这些人被分为三个级别,分别叫做一二三铺。一铺晚上睡觉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个二尺来长的宽度,可以翻半个身。在这排上睡觉的人都是狱里的上等人。二铺的人要比一铺多一些,二铺的人对付能躺下,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三铺是在狱里最受气的一类人,也是号子里最下层的一个阶级,在这里面有杀人强奸等重刑犯,外地过来犯事的盲流,还有是新来的生瓜蛋子。我就被安排在三铺之中。睡在三铺的人白天根本不让说话,晚上也没有翻身的权力,睡觉时大家要一个个地侧过来最后才能都躺进去。夜间就根本不要设想着起夜,刚开始有天晚上我尿急,去马桶上尿了泡尿,回来发现根本就挤不进去。一个挨着一个都已经躺满了,叫谁也叫不醒,又不敢叫,只好在马桶边上坐到天亮。本来睡意可以短暂地驱走晶晶,但一进入梦乡,眼前无一例外出现的又是她。身处这样的环境,再加上这样的心境,真可谓到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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