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我,坐下,低头一言不发,
就像她才是真的犯人。
我曾想这世上还有谁会惦念我,妈妈也许是唯一一个。我想她应该来看我,等了很久没等到,便想她已嫁至远方,忘记此事了。但在某天,看守却说她来了。我不想见,他说哪怕是透透风也好啊,我便由他拉着,叮叮当当地去了。
会见室屋顶很高,一块又长又厚的玻璃墙将囚犯隔离在狭长的这边。那边大门忽然拉开时,自由的人们张开双手,跌跌撞撞,像是从遥远的冰川拥来。妈妈愚蠢地跟在后头,双手撇在腿后,脑袋摇晃着,好像在说“不,不,不要打我”。我几乎不想见她了。
她找到我,坐下,将装着半个包子的塑料袋捉在膝间,低头一言不发,就像她才是真的犯人。我嗤了一声。此时大厅像候车室,声音此起彼伏,互相穿透,一起飘荡至半空,嗡嗡一片。妈妈几次欲言又止,我便说:“有什么快说吧。”她猛然打抖,抬起头。
“不说你来干吗?”
她展开手掌,偏过头让我看,眼泪汩汩而出。那里结满老茧,像石头一样又脏又硬,还沾着一根短小的草。“我去烧香拜佛了。”她说。
“有什么用?”
她又不说了,只是抬手臂擦泪。我说:“不卫生。”她便扯下头巾,这下我便看见她满头的白发,不久前那里还只有一两根白丝。“怎么搞的?”我问。
“一夜间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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