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武汉,似乎还在夏的门槛内徘徊。早晨,人们刚有点秋的感觉,到了中午,燥热又把人们带到了夏。好在眼下的武汉,真正关心季节变化的人并不多。日子过得不像日子,不说吃穿的窘迫,就连晚上睡下去,到第二天早上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个问题——保不定晚上的哪个时辰,哪家的门被砸开,冲进一伙如狼似虎的日本宪兵或者伪军的哪个鸡杂鸭杂的队伍,把人从床上拖起来,五花大绑地,或丢到水牢里泡得精魂出窍;或丢进闷罐车里,拉到个不知东南西北的地方开山挖石头;或干脆弄到日本人研究毒气细菌杀人武器的试验室里,把中国人的性命拿来跟伤寒霍乱炭疽之类的病菌亲热,那时候,就连求个好死囫囵尸都显得很奢侈。
一行大雁排成个偌大的人字,从北边的天空移过来,接近武汉的时候,可能嗅到这个城市弥漫着一股杀气和血腥,自觉地朝高处挪了挪,领头的头雁嘎嘎地招呼了几声,攒紧了队形,加速飘过了长江。
“到底是秋天了,天空都干净多了!”
目送着大雁消失在天宇深处,吴明搜索着明净的天空,心底升起些许感叹。这原是吴秀秀建在四官殿一江春茶馆边的二层住宅楼,被日本人占了。他现在站的二楼窗前,曾是吴秀秀经常站的地方。从前,从这里看大江,对吴秀秀是一种享受。看朝阳如何在大江中嬉戏,然后腾地跃将出来,把水淋淋的朝霞泼洒成满世界的碎金;看龟山如何顶着夕阳,拨弄着,拨弄着如火的落日燃烧出明天的希望。而今,这里作为汉口清乡局的办公楼,清乡大队副队长的吴明,没有当年吴秀秀经常有的那种心情。吴明心中,更多的是压抑和愤懑。汉口清乡局局长兼清乡大队长张腊狗,很信任吴明。张局长也很少到这里来“办公”。这清乡局,除了几个办事的文案,就是副队长吴明了。清乡队员们都住在旁边的平房里,由于都是汉口本地人,没有“公务”,想回家和家人聚聚或者干点什么个人的事,找吴明请个假什么的,也很方便。在伪军们的眼里,他们的副大队长吴明,是个肚子里有“字墨”、身上有功夫的宽厚人。尽管在部下中有威信,尽管部下中也有几个比较正派点的贴心的人,可对吴明来说,每一天都在与狼共舞。正因为做的是狼窝里潜伏刀口上舔血的事,年轻的吴明才强压着丧父的悲愤,忍着和亲人对面不能相认的凄苦,谨慎地扮演着人生另一面的角色。到目前为止,在汉口亲近的人中间,除了吴秀秀,连他的母亲兄弟,都不知道他其实就在汉口,就在汉口清乡局里头当伪军。噢,父亲!一想起父亲,想起一辈子老实忠厚勤劳谨慎一身好武功的父亲,吴明就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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