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天汽车。雪又飘起来,越飘越大。好不容易到了黄河边。这个季节的黄河,水不多,显得安份。去年夏天和秋天,他带领着儿孙闹得太凶了。山峦被春雪覆盖了,雪盖不住的地方,泥土的颜色变深。高原默默的,难得黄河在她身边这么驯顺地躺一会儿。
过了黄河是吴堡县城。这里积压了不少探亲回来的知识青年。
前面的路坏了,雪又太大,汽车开不了。
“哥们儿!路什么时候坏的?”王建军问。被问的人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个一米八七的大个。
“三天啦!我们他妈在这儿窝了三天啦!”
“那怎么办?”
“那不怎么办!等着!”
“有地儿住吗?”
“说的!这么大的地球,会没地儿住?”一阵笑声。
这回旅店是真的全部客满了,能过夜的地方只剩下车站。候车室里横躺竖卧的全是人,几乎下不去脚。我们好不容易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拱出一块地盘,十个人只好挤在一起坐,再不能分男女。这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是以前没体验过的。我的右边是王建军的姐姐,所以我的右半拉身子总绷紧着。左边的李卓还老说我挤了他。
“这可熬吧,谁知道路什么时候能修好。”
“我眼看就快累死了。”
“甭多,再像昨儿晚上似地冻一宿,咱们就全省得回去吃糠了。”
三个女的不说话。谁说话她们就一齐把目光投向谁,好像是说,一切全瞧我们的了,而且相信我们准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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