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齐兀达人的“带我走”这种草药,当地有一句俗语说:一片叶入睡,两片叶止痛,三片叶慈悲送人进坟墓。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盹着了,结果又被卢睿史吵醒。他一把推开那片充当我房门的拉门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液体哗啦哗啦响的瓶子,他身上那件宽松飘扬的衣服显然是睡袍。我迅速从床上一翻身滚下来,好不容易站住了,让床架挡在我们之间。我无路可退,病恹恹的又没武器,只有腰带上的一把小刀。“你还活着!”他惊诧叫道,然后拿着瓶子朝我走来。“快,把这个喝了!”“我宁可不喝。”我对他说,他前进、我后退。
看到我满怀戒心的样子,他稍微停顿下来。“你吃了毒药,”他小心翼翼地告诉我。“你居然还活着,真是契兰祖里显灵的奇迹。这瓶子里装的是泻药,可以把毒药从你身体里排出去,把它喝了,你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我身体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排了。”我直接了当告诉他,然后全身发起抖来,连忙扶住一张桌子。“我昨晚跟你们分开的时候就知道我被下毒了。”“结果你什么都没对我说?”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接着转过身走回门边,这时珂翠肯怯怯地在门边探头探脑,她的发辫蓬乱,眼睛哭得红红的。“事情总算还有挽回的余地,虽然不是拜你所赐。”她哥哥语气严厉地对她说。“去,用昨晚剩下的肉替他做碗咸汤,再拿个甜的糕饼来,量要够我们两个人吃。还有茶。快去去吧,你这傻女孩!”珂翠肯像个小孩一样匆匆跑开,卢睿史朝床做了个手势。“来,请你信任我,坐下来。你抖成那样,会把桌子给掀翻的。我现在对你是开诚布公的,斐兹骏骑,你我两人没有时间彼此不信任了,我们有很多事情必须谈谈。”我坐了下来,倒不完全是因为信任他,而是怕自己会站不住倒下去。卢睿史也不多客套,一屁股坐在床尾。“我妹妹,”他严肃地说,“个性太冲动了。恐怕可怜的惟真会发现她与其说是个女人,不如说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孩,而且这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错,因为我把她宠坏了。不过,虽然这一点可以解释她对我的感情,但是不能充当她给客人下毒的借口。尤其是她马上就要嫁给那个客人的叔叔了,更是不应该。”“从被下毒的人的角度来说,我大概会觉得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我说,卢睿史扬头大笑起来。“你很像你父亲,我相信他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也会这么说。但我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好几天前她来找我,告诉我说你来这里是要杀死我,我告诉她说这不关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她个性很冲动,昨天她逮到机会就下手了,完全不考虑死掉一个宾客会对这桩仔细协商的婚事造成什么影响。她一心只想先除掉你,免得等她立下婚约誓词之后,她就对六大公国有责任了,不可以做出这种事。她那么快就把你带到花园去,我早该猜到事有蹊跷的。”“是她给我吃的那种药草?”他点头,我觉得自己真蠢。“不过等你把药草吃下去之后,你对她说话的态度非常坦白诚恳,让她开始怀疑你不可能是人家说的那个身份。所以她直接问你,可是你虚以委蛇,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因此她又开始怀疑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应该等了一整夜才来告诉我她对你做了什么,说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要为这一点道歉。”“道歉己经太迟了,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听见自己说。卢睿史看着我。“这句话也是你父亲常说的。”他瞥向门口,珂翠肯紧接着就出现了。她进来之后,他把拉门拉上,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坐下,”他语气严峻地对她说,“看我用另一种方式对付刺客。”他把托盘上一个沉重的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大口才递给我,朝珂翠肯又瞥了一眼。“如果这杯子里有毒,这下子你也杀了你哥哥。”他把一个苹果派掰成3块。“你挑1块。”他对我说,然后自己拿了我挑的那块,再把我挑的第二块交给珂翠肯。“这样你就能确定食物没有问题。”“既然你己经来告诉我说我昨晚被下了毒,我想你确实不太可能现在又给我吃毒药。”我承认,然而我的味蕾还是保持警觉,寻找任何些微不对劲的味道。但味道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滋味绝佳、酥皮层层叠叠的派里填满了成熟的苹果馅和香料,就算我的肠胃没有这么空荡,这苹果派吃起来还是会非常美味。“没错。”卢睿史口齿不清地说,然后咽下嘴里的东西。“如果你是个刺客”——他边说边朝珂翠肯瞥了警告的一眼,要她闭嘴——“你现在的处境也正是这样。有些时候,谋杀只有在别人不晓得那是谋杀的时候才能得到好处。杀死我就是这样。如果你现在杀死我,事实上,如果我在接下来这6个月当中死去,珂翠肯和姜萁都会大叫大嚷,说我是被暗杀的。这样不太能让两国的结盟有个好基础,你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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