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第一件事就令我极为懊丧,乐极果然生悲——两个稗子面馍馍都被老鼠吃光了!
是老鼠吃的,不是人偷走的,洗脸毛巾也被咬破了。我悄悄地团起烂得像渔网似的毛巾,塞进裤子口袋里。我还不能声张,“营业部主任”知道了,又会幸灾乐祸地嘲笑我。
九点钟才开饭,我靠在叠起来的棉花网套上,几乎要晕过去。如果这两个稗子面馍馍不丢,即使我不吃它也不觉着什么。而这巨大的损失加深了我的恐惧心理,竟使我觉得非常非常的饿。饥饿会变成一种有重量、有体积的实体,在胃里横冲直闯;还会发出声音,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呼喊:要吃!要吃!要吃!……我没有力气动弹,更没有心思思想,只一个劲儿地转念头:必须把损失加倍地捞回来!
这时,昨夜里那些聚集拢来的精神碎片又四面迸散了,我又成了生活的全部目的都是为了活着的狼孩!
从伙房打回饭,都坐在各自的草铺上默默地吃着。罐头筒的优势失去了。这儿的炊事员似乎没有视觉误差,他绝对相信自己手中的勺子,没有给我多加一点。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把门路想好了。吃完饭,按照谢队长的安排,由一个面目阴沉的农工领着其他几个人随大队出工。那个瘸子保管员腋下夹着一卷旧报纸又来了。他放下报纸,告诉我土坯在什么地方,砖在什么地方,小车在什么地方,又领我到库房里去拿了把铁锹,一个小水桶,一把瓦刀,几根做炉箅的铁条。临走时说,糨子到伙房去打,他已经跟炊事员说好了。另外还需要什么,可以到办公室去找他。砌炉子,至少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大工,一个小工。但我宁可不要小工。土坯和砖都近得很,就堆在我们的房头上。土嘛,院子里随便挖一点就行,这儿是碱土,不冻的。至于水,还是少用为好,不然光烤干炉子就要用很长时间。瘸子一走,我拿起一张报纸首先跑到伙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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