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颠簸了八个小时,我们也唱了八个小时。汽车跑得满身尘埃,直喘气,我们也唱得没力气了。傍晚到了南通。
无数支江北的串联队伍汇集于南通,都要从这里过江。这江边小城都快挤爆了。然而队伍必须开到这里——南通港是通往江南的大港。
召其平领着我们这支疲惫的队伍到处投宿,但所有的接待站都说他们再也无力接待了。一直奔波到夜里十点钟,我们才在一所中学找到了一小间房子。这间房子里还没有床,只有用稻草铺成的地铺。
因为只有—间房,男女生今宵只能同室而眠了。
面对这样—个意想不到的事实,我一点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召其平说:“对面有个自来水龙头,大家都拿了毛巾出去擦—擦脸,然后赶紧打开被子睡觉。”
陶卉出生于医生家庭,父亲陶国志是油麻地镇卫生院的院长,她自然比一般女孩爱干净,在自来水龙头下仔细地擦洗了很长时间。我今天出了很多汗,浑身黏糊糊的,打算好好擦洗—下自己,便在一旁站着,等她用完水。她大概觉得终于擦洗干净了,把小辫解下来,让头发蓬松开来(在头发蓬松开来的一瞬间,让人觉得有一朵黑色的花在灯光下开放)。她用毛巾将头发一遍一遍地搓擦了—会儿,然后轻轻地甩甩头,把头发全都甩到后面去。那头发有几缕依然沾在脸上,她微微仰起脖子,挺起胸脯,用手将头发往后捋了几下,这才离开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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