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
“一定。”我心酸地望着手铐下晃动着的铁锁。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将站在黄河之滨,对我的古老祖先说——我是古老黄河的子孙。”说着,他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弯腰拾起被他抖落在地板上的呢大衣、重新给他披上,把他强接在座位上。并把这封叠成船形的信,从他手里拿过来装进呢大衣的衣兜——因为隔着车门玻璃,我看见崔队长已经点名归来,这是他返回干部车厢的必经之途。这个可气的呆子,显然不知道我的用意,还用两只手死死地捏着那只“船”。似乎还想再端详一会儿。我低声向他喊着:“拿给我!快——”
晚了。
崔队长已经站立在我们面前了。
范汉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封信会有什么风险,他两眼依然望着那只“船”。在他看来,改造“右派”的政策条文上,并没有规定“右派”只能独身生活。因而这封信即使被崔队长抄走,也构不成什么问题。何况这一车厢里装的都是摘了帽子的右派呢?“摘帽右派”应享有充分的恋爱自由!可是我的心跳得象一面鼓,因为这封信里不但涉及陶莹莹,更重要的是涉及受人尊敬的田队长;这位正走红运的左斜眼,是不难用这封信对“黑姚期”夫妇下蛆的。山西——渤海湾虽然云水迢迢,但他只要给那边胳膊上戴“红箍”的一封函件,说他们同情犯罪分子,就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事已至此,我已不能再从范汉儒手里索取这只“船”了,以避免招起崔总指挥的怀疑,只好呆呆地坐在那儿静待命运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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