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学、牛红梅上班的时候,牛青松就站在家门口打煤球,通红的太阳照着他一丝不挂的头顶。他的十根手指交替擦汗,黑色的煤渣涂满他的脸。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把脸上的煤渣洗掉,以此向我们标榜他在艰苦地劳动。他的嗓门在劳动中渐渐洪亮,他用洪亮的嗓门说我打了一阳台的煤球,差不多够我们烧半年时间。牛红梅说煤球暂时不用打了,你能不能干点别的?牛青松张开黑不溜秋的嘴巴,露出白色的牙齿,像马一样鸣叫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第二天,牛青松从商店买回两桶油漆。那是两桶质地优良的油漆。他翻箱倒柜,立志要把所有的家具油成绿色。这样,与母亲有关的旧衣服和乳罩被倒腾出来,码在我们的床上。与父亲紧密联系的裤衩(还有破洞的裤衩),以及书籍、笔记本也被牛青松统统地掏出来,堆放在客厅里。牛青松穿行于这些杂物之间,或蹲或站,油漆沾满他的鼻梁、双手和脚板。他没有办法把沾在皮肤上的油漆洗掉,只好挂着那些绿色的油漆睡觉、穿衣、步行和上厕所。阳光暗淡的下午,他看上去像一位十足的小丑。
当我们的家庭快要变成绿色的海洋时,一本存折从父亲的书籍里滑落出来。牛青松站在气味浓烈的油漆中间,用十根绿色的手指捧着那本红色的存折窸窸窣窣地颤抖。三千元,三千元啦!他像一位摇滚歌手用尽气力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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