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共田八在我对面凭栏而坐,脸忽红忽绿,烟忽明忽暗。
我说话他听不见,他说话我亦听不见。须吼叫,又须手语,就好似我们是哑巴同聋子。
我们是坐在名叫"闪酷"的迪吧里。那狂热跳跃的迪士高音乐,那巨锤打击般的剧烈节奏,还有那激光灯彩雨般洒来的光斑,仿佛几天前席卷十数万生命的印度洋海啸,铺天盖地,吞没一切。
这是2004年的最后一夜,我望着手中盈着浅浅红酒的高脚杯,晓得再过半个钟头,那杯沿上跳出的,会是一粒2005年初始的高光了。
下面舞池里,黑黑的人头无不奋力甩动,就好像这些年轻男女们的脑壳上一时间落满了苍蝇。他们亢奋、尖叫、扭动身体,把自己同世界彻底摆脱,甚至遗忘。而共田八跟我们只是坐在他们的疯狂之外,坐在不大属于我们的世界边缘。除了共田八,同去的几位朋友频频碰杯,在暗处闪动笑意的牙齿,大声叫喊着彼此根本听不清的新年祝语。共田八亦是举起杯子来,但他是以茶代酒。
他是有名的杜康之徒,此刻却不能呷酒。他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来回应我们对他的戏弄。一周前,他深夜回家,门一开,他养的一只斑狗竟朝他吠叫,他一怒,一掌甩过去,却不料正打在尖利的犬齿上,当即流血。当夜,医生给他打了狂犬疫苗针,又另开了六支,嘱咐他一周打一针。"半年之内,千万不能呷酒来,要忍得来。 "医生说,"你一身的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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