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屋里来回走动。以为是罗大妈,睁开眼却看见一双移来移去的黑皮鞋。裤子上有红线,是个警察。他又把眼闭上了。火筷子碰着铁炉子,看火、掏灰、填煤。床"咯吱"了一声,那人仿佛坐下了。窗外有风声,刮得很响。天亮了么?
"他不想动。昨晚没脱衣服就躺下了,一夜睡得还好。他觉得自己好像吐过一次,但忘记吐在哪儿了。床极很硬,脚冻得发麻,浑身骨节酸痛。酒喝多了,可是挺过瘾。小酒铺真是个好地方,他喜欢它。除了这张冷冰冰的床板,那儿是最合适的角落了,骑车溜了大半天,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去处。他有钱,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他不希望别人打扰他。
他讨厌警察。
"起来,快十二点了……起来!",那人终于不耐烦,隔着被子操了他一把。腔调和动作跟管教干部简直没有区别。那只手也很有力量、缺少对人的尊重。李慧泉坐起来,恼怒地瞪着睡意脚胧的眼睛。警察很年轻,白脸,粗眉毛,有点儿下兜齿,眼神儿平平淡淡的。可能是罗大妈提到的那提到的那个片警。他姓什么来着?
"喝多了吧?"民警问他。
"……没有。"
"没喝多,把酒杯和盘子摔了是怎么回事?人家找到居委会来了……没本事还穷喝,充哪门子能耐!赔吧……"
想不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看警察的脸色不像是找岔儿,更不像开玩笑。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包烟,又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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