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牛杆回到饲养棚时,正赶上给牛马加料,什么都没耽误。他用粗眼筛子筛下草节,一匹白马凑到近前。牛杆拍拍白马的脖子,又捏了捏白马的嘴。他暗暗给它起了个鲜艳的名字,从来也没叫出口。他真喜欢这匹马。他这会儿不知怎么涌出一阵兴奋,活动着左臂,那个鲜艳的名字脱口而出。白马吃起来。他掏掏衣服夹层,发现还有一卷煎饼没有吃完,就扭下一半扔到槽里。白马小声叫唤。牛杆吃着剩下的一半,细细地嚼。他可是第一遭吃这东西。他听说村里有了个叫鏊子的宝物,可他不会摊煎饼。他填肚子还用老法儿:把囤里的瓜干搬到大碾盘上碾。他从不将压碎的东西过箩,他可不那样讲究。他只将它们倒在锅里打成糊糊,一碗连一碗地喝。村里有的妇女冲他嚷:“杆儿,让我帮帮你吧?老吃那玩意儿烧胃哩!”牛杆连话茬儿也不接。女人笑语间藏着凶险哩。那里面有火有电,他防着她们,心想可别燎去了俺的眉毛胡子。这一天他觉得左臂有些发热,热劲儿染遍了全身。他双脚并拢,自语一句:“牛杆,有。”这时他两眼灼亮,肩膀抬得很平。白马又拱他的手,他晃起筛子。急急落下的草屑像雨像雪,他仿佛脚踏泥泞,尾随着辎重。哗哗的雪花呀,覆盖了整个平原,白天像黑夜一样。车轮如刀如犁,翻开雪泥,像大面积的耕播。牛杆的泪水不断线地流着。白马叫了一声,尽管很轻,在他听来却似雷鸣。他一晃一晃筛着草节。几年以前这儿死了一头老牛,它是老死的,什么不会老死呢?可就因为它死了,有人把他用纳鞋底的麻绳捆紧了,放到一张黄油桌上。他们打他的脸——这中间没有一个左撇子,所以只是左脸肿了。这真让人难堪,只肿一半脸。还是金友有心智,他想到了一个左撇子。金友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哩。那么好的黑煎饼,无数层叠在一起。天哩,这是老天爷教给的法儿,庄稼人再不用吃苦食了。最初做这饼的人必定是在睡梦中得了真传。他像年轻人那样的好奇心又萌发了。他想亲眼看看那个天上掉下的女人,听说她叫“庆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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