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雪天的早晨我顶着一头草屑去敲门。善良又贫穷的山民给我瓜干和糠饼。这也是他们一家的食物。他们并不太多地追问我是谁、来自哪里等等,因为像我一样的流浪儿大山里多极了。我吃过他们的东西就为他们做活:跟上男人到地里刨土、砌石堰,一天下来手就冻伤了。
那个冬天我的手冻破了,只要一活动手指就流血。
春天,由一户人家的介绍,我又找到了一个干活吃饭的地方:采石场。它是一个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开办的,其实就是一个大石坑。先在山坡上用炸药炸开一个大缺口,然后就用凿子钎子撬开一条条青石,卖到山外去。这儿的活计苦极了,还常常要伤人。我一开始被指派扶钎,担心那高高飞扬的大锤如果稍微一偏,我的手、一截腕子也就完了。还好,那锤子每一次都落在钎上。
采石场上都是男人,他们乐呵呵的,只要没有伤着,个个都有说有笑。我从他们那儿听来那么多故事,有的故事至今难忘。故事被讲得逼真,什么山鬼海怪,我一个人夜间老要惊吓而醒。我那时睡在牲口棚里,喂牲口的是个老头,他只在半夜添草料时才过来转一趟。夜里牲口切切的咀嚼声多么安慰人哪。我感激那些俊美的大马、忠厚的黄牛。有时月亮太亮了,我睡不着,一睁眼竟看到它们正停止了咀嚼,在凝视我!我忍不住走到它们跟前,两手拄着膝盖对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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