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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赶在春天结束之前来到了葡萄园。
这一次我像往常去东部出差一样,先乘火车穿过大片的冲积平原,然后进入半岛的“屋脊地带”。它们之间是浅丘坡状地,越往东山势越高,海拔七百米以上的山峰渐渐多起来。我曾在进入地质学院的第一个暑假期间徒步跋涉过,那时随身携带简易帐篷,入夜就宿在山里。记得这儿最高的鼋山山脉主峰让我整整攀登了两天。它的北坡是五百米以下的低山,低山之间就是宽广的河谷平原。芦青河与栾河都发源于鼋山,站在分水线北望,可以看到细流交汇的复杂水网,被历年大水切割的变质岩河阶;再往北,就形成了它的第一段辫形河流。通常我可以沿着河阶走下去,走上几天几夜,一直走到滨海平原,踏上离芦青河入海口不远的连岛沙洲,再往东,进入我的出生地……而这个春天里我迎着急急的呼唤,早已有点儿归心似箭了。下了火车马上改乘汽车,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我的眼前就出现了无边的风成沙丘。一丛丛紫穗槐灌木在风中舞动,海乳草的淡红色小花像星星一样闪亮……我一下蹲在了松软的沙土中。
大片大片的葡萄树在冬天里死去了。它们再也不会苏醒……
我径直走进了园子中央那个破茅屋,把老大的背囊放在坍塌了一角的土炕上。我长时间望着海滩上抖动的干草、远远近近的沙丘和丛林。也许没人相信,我就这样孤单单一人来到了自己的领地。除了那个背囊我简直什么也没有。没有帮手,没有猎枪,也没有狗。我再没跟那个园艺场的朋友打过多的交道,因为所能做的他已经做过了。我从他的口气里也探听出,他也不愿在我的事情上搅得太深。这里面也许有说不清的一些缘故。当葡萄园真的落到一个外乡人手里,小村人会有很奇怪的心理。还有经济上的风险问题,因为不少村里人都认为我十有八成是要毁在这片荒滩上了。在他们眼里,这片园子在几年以前就已经不复存在。我从一些人含笑的眼神上察觉到他们心中的秘密,那是一丝狡黠和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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