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落下一个大酒桶,磕散了,这次意外事件是在酒桶从车上搬下来时出现的。那桶一骨碌滚了下来,桶箍散开,酒桶躺在酒馆门外的石头上,像核桃壳一样碎开了。
附近的人都停止了工作和游荡,来抢酒喝。路上的石头原很粗糙,锋芒毕露,叫人以为是有意设计来弄瘸靠近它的生物的,此时却变成了一个个小酒洼;周围站满了挤来挤去的人群,人数多少随酒洼的大小而定。有人跪下身子,合拢双手捧起酒来便喝,或是趁那酒还没有从指缝里流走时捧给从他肩上弯下身子的女人喝。还有的人,有男有女,用残缺不全的陶瓷杯子到水洼里去舀;有的甚至取下女人头上的头巾去蘸满了酒再挤到婴儿嘴里;有的用泥砌起了堤防,挡住了酒;有的则按照高处窗口的人的指示跑来跑去,堵截正要往别的方向流走的酒,有的人却在被酒泡涨、被酒渣染红的酒桶木片上下功夫,津津有味地咂着湿漉漉的被酒浸朽的木块,甚至嚼了起来。那儿完全没有回收酒的设备,可是,不但一滴酒也没有流走,而且连泥土也被刮起了一层。如果有熟悉这条街的人相信这儿也会有清道夫的话,倒是会认为此时已出现了这种奇迹。
抢酒的游戏正在进行。街上响起了尖声的欢笑和兴高采烈的喧哗--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喧哗。这场游戏中粗鲁的成份少,快活的成份多。其中倒有一种独特的伙伴感情,一种明显的逗笑取乐的成份。这种倾向使较为幸运和快活的人彼此欢乐地拥抱、祝酒、握手,甚至使十多个人手牵着手跳起舞来。酒吸完了,酒最多的地方划出了许多像炉桥似的指爪印。这一场表演也跟它爆发时一样突然结束了。刚才把锯子留在木柴里的人又推起锯子来。刚才把盛满热灰的小罐放在门口的妇女又回到小罐那里去了-一那是用来缓和她自己或孩子饥饿的手指或脚趾的疼痛的。光着膀子、蓬松着乱发、形容枯槁的男人刚才从地窖里出来,进入冬天的阳光里,现在又回到地窖里去了;这儿又聚起一片在这一带似乎比阳光更为自然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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