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声不出的僵在那里,拉下几根草放在嘴里乱嚼。过了一会,——(云雀唱着歌往高空飞去),——克利斯朵夫讲到他自己也有过痛苦,高脱弗烈特安慰他。他说出他的悲伤,苦难,象在那里自言自语。瞎子姑娘留神听着,阴沉的脸色渐渐开朗了。克利斯朵夫仔细瞧着她,看见她预备说话了:她把身子挪动了一下想靠近他,向他伸出手来。他也望前挪动了一点,——可是一刹那之间她又恢复了先前那种麻木的神态,他说完以后,她只回答几句极无聊的话。看她没有一丝皱痕的丰满的脑门,你可以觉得她有种乡下女人的固执,象石子一样的硬。她说得回家去招呼哥哥的孩子了,说话之间神色很从容,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问:“你觉得快乐吗?”
听他这么说着,她似乎更快乐了。她回答说是的,又把她觉得快乐的理由说了几遍;她竭力要他信服,谈着孩子,谈着家庭……
“是的,"她说,"我非常幸福!”
她站起身子预备走了;他也站了起来。两人告别的时候,语气都很轻快。摩达斯太的手在克利斯朵夫手里稍微抖了一下。她说:“今儿你上路,天气一定好的。”
她又嘱咐他在某处的三岔口上别走错了路。
于是他们分手了。他走下山岗。到了下面,他回头一看,她还站在老地方扬着手帕对他示意,象看见他似的。
对自己的残废这样一相情愿的否认,那末勇敢那末可笑,使克利斯朵夫又感动又不痛快。他觉得摩达斯太多么值得怜悯,甚至也值得佩服;可是要和她在一起住两天,他就受不了。——他一边赶着路(两旁都是开满野花的篱垣),一边又想到可爱的苏兹老人,想起那双清朗而温柔的眼睛,面对着多少伤心事和难堪的现实而不愿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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