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以后,有好几个星期不见她的踪迹。他久已麻木的欲火被她在那一夜挑了起来,竟少不了她了。她不准他到她家里;他便上戏院去,躺在最后几行的位置上,心里又是爱,又是冲动,浑身打战。她演戏的时候所发泄的悲壮热烈的情绪,使他跟她一样的筋疲力尽。他终于写信给她:
“朋友,你恨我吗?要是我使你不快,还得请你原谅。”
一看到这种谦卑的话,她立刻跑来扑在他怀里,说:
“大家简简单单的做个好朋友倒是更好。但既然不可能,也用不着勉强挣扎了。咱们听起自然罢!”
他们过着共同生活,可是并不住在一起,各人保持各人的自由。法朗梭阿士不可能和克利斯朵夫过有规律的同居生活,她的地位也不容许。只能由她到克利斯朵夫家里来,或是白天,或是黑夜,和他消磨几个钟点,但每天都回家去过夜。
在戏院停演的暑假中,他们在巴黎郊外,靠叶弗那边租了一所屋子。虽然不免有些凄凉忧郁的时间,他们的确过了些快乐的日子,心心相印和刻苦用功的日子。他们有一间精美的光线很好的卧室,居高临下,一望无际,眼底尽是碧绿的田垄。夜里,他们在床上可以从窗内望见奇奇怪怪的云彩,在阴沉黯淡的天空驰骋。他们互相抱着,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听着蟋蟀的欢唱,听着雷雨的声音;泥土的呼吸,——金银树,仙人草,蔓藤,割下的干草的气味,——透到屋子里来,透入他们的身体。黑夜那么寂静。两人睡得那么甜。万籁俱寂。远处几声狗吠,几声鸡鸣。晨光透露了。在灰暗寒冷的晓色中,远钟传来早祷的声音,使身体躺在温暖的床上打着寒噤,彼此靠得更紧了。群鸟在爬墙的蔓藤上醒来,嘁嘁喳喳的聒噪。克利斯朵夫睁开眼睛,屏着气,抱着一腔柔情看着身旁这个朋友的可爱的脸,看着她在爱情激动过后的惨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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