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粉粉婶给我送来了一筐山药蛋干,张着热嘴噙着热泪擤着热鼻涕地关照了几句,就到县上开三级妇干会去啦。她板正脸再三叮嘱:“这学堂你可得撑住,乡亲们也在后面给你顶住,学完才许回村。”相谈相送,我问我的猪长了多少,粉粉婶柔和丰满的下巴往前兜,双手拉面似的往长里拉,“这大,这大。”比着比着她就笑了,说长得比羊大了。
黄昏星已经发亮,围拢在西方的天际。我注意到天上参移斗转的同时,耳朵里又轱辘出粉粉婶的话:你一个乌鸦掉进了凤凰队,学学文化人,把那性稳住,把那腔拿住,把你那撅撅腚坐住。嗳——嗳——嗳,落得比绵羊还乖的下场,我绵顺应承的同时,猛不丁地想起村里人唱的:牵牛牛开花羊跑青,二月里见罢到如今……我生怕心思泛滥,赶紧回到寝室和同学坐在炕上吃山药蛋干。
山药蛋干实际上是去年老秋刨山药时,没刨净埋在土里,来年春耕又从地里翻亮出来的。山药蛋在地里冻了一冬,水份耗空了,经过一冻一化就起了酥,再放到锅里蒸熟,入筐,吊在窑头吹晒,直晒得摇晃起来哗啦哗啦响了,就算点心了。山药蛋干黑似羊粪蛋,吃起来噎人,清香得厉害还有点甜,在我们村,除了过年炸馓子,再没比过山药蛋干好吃的东西了。
正吃得奋不顾身,晚自习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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