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零乱的,但很鲜活,带着些久远年月的霉斑,暮色在向老三的眉影间徘徊,讲故事的人心并不放在故事里,却放在沙堑上的密林间,谁知道在这种鬼气森林的地方将会发生什么事呢?老六合帮遭伏后,自己是很久没历这条道儿了。……沿途的积雪因天气转暖的关系,全都开始融化,路面上因为少有行人践踏,只带一层浅浅的潮湿,柔软打滑,但并不十分泥泞难行,主要是有一层被掩覆在雪下的尚没腐蚀掉的落叶帮了大忙。
但听故事的汉子们却都津津有味的听迷了;那故事似乎比石二矮子练喝牌法的故事还要有趣得多。……传说邬家瓦房的祖先邬百万原是个穷小子,在一家包发饷银的银楼里当伙计,(清末各地协军之饷,因常以整块银锭计算,零星关发极不方便,协统为免凿银麻烦,有特约当地较大银楼代凿者。)整天在吹火筒下过日子,两眼常看吹出的烧银的蓝焰,弄得有些近视。尤当关饷前后,常常为凿银的事情一忙就是好几个通宵。邬百万的眼睛不好,柜台里升了一炉火,火上炖了个铜面盆,隔些时刻,总要淘把热手巾擦眼。
……一夜,邬百万又在凿银子;那时一个协勇每月关一两七钱二分银,协里那些老总们成天在校场上打滚,为大清虎黄色的龙旗卖命,满可怜的;一个月关这点薄饷,实在该关成色十足的纹银,谁知银楼老板不知弄些什么鬼?凿开的银块全是不足数的,另外得要加铅。……端人的碗,服人的管有啥办法?!……莫说加铅,灌锡也只有灌了……三更过后,忽然起了一阵风,把店门给刮开了,邬百万就觉有个人影儿在眼前一幌,揉揉眼角抬头再一看,可不是个人?!那人一身兵勇打扮,两手扶着柜台的台面,伸着头,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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