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喝醉的北洋兵勇们就在冰冷的石级上蹲身围聚着赌起牌九来,赌注比平常大得多,谁都没把输赢放在心上,命它妈还不知能到几时呢,甭谈银钱身外之物了!一个大脑袋的兵勇把几年积聚的一点儿钱,在不到三把大注上输光了,他却笑说:“风吹鸭蛋壳,操它的!……财去人安乐,上阵不碰上黑枣,自有洋财动担挑,……踹开盐市,就像一头钻进财神爷的口袋,还愁没钱给老子们花?!……假如万一,那它奶奶就有金山银山也没鸟用啦!”
“假如真它妈碰上子弹,一家伙揍在脑壳上,两眼一闭腿一伸就没了事儿,那还算是福气呢!”一个马瘦毛长猥琐不堪的小个儿,使下唇裹着上唇,吸得特、特的响,抱着屈起的膝盖说:“假如一枪打得你半死不活,爬不动,挨不动,那才真倒胃口呢,打赢了火,或许还有人顾到你,打输了,像鸭蛋头那号人,你就有口游漾气,他也会把你当着死人埋。”
骰子在冰冷的石台间旋转着,命运在眼前旋转着,分不清的点子,在么和六之间,兵勇们把银洋铜子儿押出去,仿佛那不再是钱,而是自己。……大部分人全打过火,当将军帅爷们喝酒闲谈弄红了脸的时刻,当他们在鸦片烟榻上穷极无聊打上赌的时刻,谁拐走了谁的姨太太,谁缴了谁的一股儿枪,一声妈特个巴子,他们就得像线牵的木偶般的被排列在广场上,结起断了的草鞋带儿,各领三五发枪火,然后听号音吹响,目送将军肥肥的马屁股远去,然后就开上火线去开战一番。有时战线很辽远,他们得歪呀拐呀的行军三五天,逗上火暴暴的夏午,四野像密不透风的大蒸笼,太阳能晒塌人的头皮,也得走,也得听带队官“谁它妈的掉队(即落了伍。)就毙谁!”的叱喝声!逗上秋雨连绵的日子,天也哭着,地也哭着,许多陷在烂泥地上的黄叶子,许多又冷又湿的死亡,呻吟不绝的草鞋和草鞋,一样的踏过去,也像滑踏滑踏的踩在发霉的人心上。雨如烟。雨如雾、如云。灰霾染着两眼,心湿成那种样:像一枚满生黄色水锈和黯色铜绿的古钱,什么样的前尘往事都在潮湿里翻现出来了!……路有多么长,只有起泡的脚掌知道,夜晚歇在不知名的村檐下,眼里满噙着火也烤不干的眼泪,妈在坟里,没有人会听得见裹在笑声里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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