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日本兵看见了她没有,梦莲极镇定的退回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很镇定,而是直觉的看到最大的危险,不能慌张。一个相当大的声音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忘了松叔叔的卧室有个旁门。可是,神经忽然象在梦里那么奇妙,她自自然然的奔了旁门去。她已紧张到极度,可是眼前的危险不准她发泄感情。她全身的神经仿佛结成一个钢硬的圆球,使她轻巧从危险中滑出去。她的心,眼,和每一条神经,都注意在横在目前的危险;她的神经的全体动员使她过去一会儿便不能再想起她当时是怎样行动的。她动作得极快,可是她并不觉得快,因为她争取的是每一秒钟,每一秒钟,每一步,都是生与死交界的时间与地方。出了旁门,好象不是她看到,而倒象飞到她眼中来的,她看见了一个有一房来高的草垛。她钻了进去。在草垛里,时间变成了极慢极慢的,仿佛永远不再动的东西。这时节,只有敌人的声音才足以教她感到时间的进行。可是,她听不到任何响动。不知等了多久,她又听到鸡的惊叫。时间复活了。随着鸡叫,她听见人的脚步声。危险是时间的随从。她闭住了气。她向来不迷信,现在她可是开始祷告。祷告并没有用处,鸡一边跑一边惊叫,奔草垛来了!嘎的一声,她觉得草在动;鸡飞到草垛上边。假若敌兵来攀草垛,她就必定被他们发现,而……她不敢往下再想。闭着眼,停止了思想,她等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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