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那样走的——毛娅,穿一件新衬衫,湖绿色的确良,曾经从自治州买回时让姑娘们惊羡得把她按在草地上打了一顿。那时她咯咯直笑,说过两天你们谁第一个做新娘我就把它送给谁。大家闹得更凶:“噢,你原来买的是嫁衣啊!”一听这话她红脸恼了,把它一揉塞到箱底。今天她是穿着它走的,虽是头一回着身,上面却尽是抹不平展的死褶子。她们见她一举一动都透着庄重,谁问她,她就瞪谁一眼,然后痴痴地笑一下。她将红运动衫领子仔细翻到绿衬衣外面。这阵子的确良里面套运动衫是最摩登的。内地的时髦流行到此地至少需要十年。
现在大家去追她。叔叔咯吱吱地嚼着蘸酱油豆瓣的橡皮筋,听她们讲了她禁闭后的异常表现。他一下吐出橡皮筋,咽下最后一口酒,抹抹嘴角上血渍般的豆瓣汁说:“舅子把她拐跑了。快把筏子给我拽过来,追!”毛娅没有骑马,河那边早有人用马接她,两人同骑一匹打扮得如同花轿的马,往场部方向跑。
筏子用一根粗绳相系,河两岸打两个木桩,过往都用这绳子拽。筏子一回只能载一人一马。叔叔边拽筏子边叨咕:“晚了,蠢女子遭舅子整到手了。”他没料到这傻丫头自作主张到如此地步。想到她的扁脸蛋,叔叔想,她曾对他说的一切傻话原来都是真心话。她硬是把自己当成种子,自己播撒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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