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们看到了散在卡车群中的战地救护车。再近一点,她们又看到了几十架担架车,已经从卡车上卸了下来,杂乱地摆在地板上。还有一大片肮脏的绿色军服和污迹斑斑的绷带。一组组分开站着的士兵,昏昏欲睡,动弹不得,和躺在地上的那帮子病员一样都裹在污秽的绷带里。一个勤杂工正把从卡车后面拿下来的步枪拢在一处。二十个搬运工、护士和医生正在穿过人群。五六副担架已被抬到了医院前面——很明显并不够用。顷刻间,布里奥妮和菲奥娜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然后几乎同时她们反应了过来,开始跑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她们就已经来到了人们的中间。清新凉爽的空气无法驱散机油和溃烂的伤口所散发出的恶臭。士兵们的脸和手都黑乎乎的,胡子拉茬,头发蓬乱,还绑着伤员接收站贴上的标签,他们看上去一模一样,仿佛都是从一个恐怖世界逃回的野蛮人。还站在那里的伤员似乎已睡着。更多的医生和护士涌出大门。一位高级顾问医师在负责,粗略的分类系统已经就绪。紧急病人已经被抬到担架上。接受训练以来头一次,布里奥妮发现一位医生和一位专科住院医师在对她发号施令。她从没见过这两人。
“来,你去抬那头。”
医生自己抬起了担架的另一头。她以前从来没有抬过担架,经过出口又沿着走廊走了十码,她知道自己的左手已经吃不住劲了。她抓着担架脚的最低处。她数了数他军服上的杠子,这位士兵是个中士。他的靴子已经没有了,泛蓝的脚趾发着异味。缠头的绷带已经被血浸成了黑红色。他大腿上的军裤已经撕得稀烂,甚至还戳进了伤口里。她觉得自己能看到里面白晃晃的骨节了。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会让他感到疼痛不已。他紧闭着双眼,忍着痛一声不吭,只有嘴唇翕动着。如果她左手没力气了,担架就一定会倒下去。好容易挨到了电梯,走进去再放好担架,她的手差一点就松开来把担架掷到了地上。电梯慢慢上升着,医生测了测那士兵的脉搏,然后深深地用鼻子吸了口气,紧张得完全忘了布里奥妮的存在。二楼映入了眼帘,她满心只想着电梯到病房的那三十码距离。自己到底能不能支撑得住呢?她有义务告诉医生她坚持不了了。可是他在背对着她重重地打开电梯门时,他吩咐她抬好她的那一头。她在意念中把更多力气加在左臂上,心里期盼医生能走快点。要是连做这个都失败,她可丢不起这个人。脸色乌黑的病员不停地做着类似咀嚼的张嘴、闭嘴的动作,他的舌头上布满了白点,黑色的喉结一起一降。她让自己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们折进了病房,她庆幸一张紧急救护床已经准备停当,放在门旁。她的手指已经开始打滑了。一位护士长和一名正式护士正等在那里。担架被移到紧挨着床的地方。布里奥妮的手指越来越软,她根本没法控制它们。她及时地抬起了左膝,来承受这重量。腿砰地撞在了木把手上。担架晃动着,护士长见势马上靠上去稳住了它。身负重伤的中士从唇间发出一阵怀疑的声音,仿佛他从来没想到疼起来会这么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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