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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秋。
黄浦江畔一个幽静的院子里,金桂喷吐出醉人的异香,黄叶零落在花阴下,新阳给雕栏铺满了灿烂,怒放的菊花与金桂争芳斗艳!几只野鸟在树丛中叽叽喳喳地唱着颇润忧伤的小曲。翠竹掩映下的那个小书房里,传出阵阵悠扬的丝竹之声,行云流水,忧惋交错,但却是一派温馨气氛。
这里是刚刚被罢职的陆军部次长徐树铮的别墅。
徐树铮身着长衫,头戴礼帽,金丝眼镜在手中,茶杯放在面前,半闭着双目仰在摇滚椅上,随着椅身前后滚动,全神贯注地听他新纳的小妾沈定兰在唱曲。曲子是徐树铮新填的《蝶恋花》,沈定兰自弹琵琶:
草脚苏青寒尚在,润窃芳池,池面水初解。仿佛东风悭作态,慢吹暖讯归香霭。不是鲜花娇不耐,可惜春皇,力薄浑无赖。暮雨飘帘凉似海,小梅愁倚红阑外。一曲终了,沈定兰便坐在那个轻轻滚动着的椅子扶手上。徐树铮停住摇滚,面对沈定兰笑笑,说:“好,你唱得挺好!音韵、节拍、情感都唱出来了。”停了停,又说:“只是那‘慢吹暖讯归香。
沈定兰执拗地摇摇头,然后说:“为什么要高昂呢?我觉得低点好。应该低。”“为什么要低呢?”徐树铮说:“芳池、冰解、东风,都是欣欣向荣,一个霭字昂上去……” “徐先生,”沈定兰娇嫡着说:“瞧你,终风风雨雨,戎马倥偬,还不够高昂的?如今,不是一落千丈了。不做官了,不领军了,一身 清闲,正好领着我们过几悠然平静的生活。咳!我真想能够这样‘低沉’地白头到老,平平安安,那才称心呢!”几句话,说得徐树铮心里酸楚楚的。他把她从椅扶手下抱下来,抱在怀中,说:“好好,好!咱们就这样悠然自在地过下去,过到白头。”就在此刻,人报“段总长来了!”徐树铮的别墅是段祺瑞帮他置办的,连徐树铮的随从也是段祺瑞为他安排的。段祺瑞不用人秉报,便径直走进来。徐树铮迎上去,惊讶地问:“你何时到上海的?怎么连个信也不告知一声,自己就来了?”“就是不告诉你信,这样做好。”段祺瑞大咧咧地走进小客厅,一边坐一边说:“咱们现在头上没有纱帽了,盯梢的尾巴还不少。这样不声不响地来去,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捕风捉影,造谣生了八字胡,但却穿起了长衫,又披一件黑色披风,头罩礼帽,足穿布鞋,手中还拄着油漆得紫铜色的手杖。这副打扮,看上去,连徐树铮也不认得他了,怪不得他可以“一路顺风”到上海。徐树铮轻声问道:“近来身体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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