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诚
吃是俗到极点的事,坊间说人“饭桶”并不是表扬其大肚能容;然而吃又是一件雅事,吃里面有文化,有说不完的闲情逸致。几年前,我在网络上开始读到古清生的吃文字,于是一有空闲就静下来细细搜寻,在欲海无边的网络世界里,读几段古清生的吃文字,竟然可以收到静心的效果。
他写吃的散文,是和清亮的阳光、清晨草尖的露珠一样纯净的,像是秋收过后的乡邻旧友,坐在落日后的梧桐树下,两盏清茶,几粒秋椒下酒,可以把诗意拉得很长。
1997年在杭州读书,某天在西湖边的旧书店买到一册折价的新书《男人的蜕变》,知道了古清生,从文字里知道,他曾在南方的山野中做地质队员多年,后来背着286电脑跑到了京城,干起卖字为生的活计。那时候,他写旅宿京城的雨夜,也忆起南方山野的百合花,说起旧日荷一柄锄到山野挖百合、炒起来吃的情景,那样的文字,读来有一种悠远的漂泊的清苦。可惜的是,后来那本书,我竟怎样找也找不见了。
想来对一个人文字的喜爱,也是同吃一样的道理,带有浓重的私人性质和情绪化倾向。近年古清生走了大江南北许多的地方,于是有了一路走一路吃的许多文字,说的是吃,其实包含了各地风物人情,读来闲散,却不觉把那一种吃食与当地环境紧密地结合在一处了,读时心中会浮起那种吃食诱人的香气。如他写《阳谷炊饼》,从水浒英雄武松在狮子楼上痛揍西门庆说起,写得洋洋洒洒,喝了景阳岗的老酒一般,闲扯得起劲,老半天酒方醒了,惦记着写炊饼,于是肚子咕咕叫,写起这一道土吃来,说“炊饼是我这一生中的梦想,炊饼后来就上了”。炊饼上了桌,你再读那文字,便香味四溢了,“咀嚼时,有芝麻的破碎声,芳香漫溢,进入深度咀嚼,韧性的面质炊饼含有麦子、水气、咸味和胡椒粉味,混糅一体,嚼成饼团吞咽,就成功地给食者以大力吞咽的快感。”因此,我常是在深更半夜了,在网上读他的这些文字,终于引得饥肠辘辘,再坐不住,便到厨房翻箱倒柜地煮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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