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掠过海面,发出了哨音,浪集合起来,喊着一二一,用拳头捶打着礁石。
“礁石看起来没有动弹,更没有碎,身上也没有伤痕,但它的内心起了变化,它震动,它颤栗,它在想,为什么不是我是浪呢?可浪没有自我当浪离去,我们看不到哪里去了。
“我们看不到这片浪与那片浪有什么不同。我看我还是礁石的好,我是一块从颤粟中解脱出来的礁石。露出水面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圆滑,永远有棱有角,但我的心已如太古的静松,风来也不动。”我是有家难归的人,我不会说出我脸上伤痕的来历,尽管许多朋友已经关切的问过我,难道我能说我这耻辱的标记来自我的故乡吗?我记得我像一滴露水,消失在那个连接雨夜的清晨,身上带着层出不穷的伤痛,在异乡,我的伤口渐渐愈合,但我的日子过得并不充实。我看见真相总被隐瞒,真理总是差一口气被说出口。政治家是恒星,经济学家、哲学家、思想家、科学家都围绕着他们转。文人也不例外,这种局面至今也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独立的人格,一再被提起,一再被切成切片,让人把它当作笑柄去分析。不过,异乡的日子是读书的日子。黄仁宇的《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是一本有着真正独到见解的好书。中国历史就像跑旱船表演,船进一下,又退一下,进两下,又退两下,而且老不下水。为什么中国历史的大部分时间,尤其是被后人盛赞的时代,却正是中国历史停滞不前的症结所在呢?黄仁宇找到了答案,他的答案是:“一般政令上面冠冕堂皇,下面有名无实,官僚间的逻辑被重视,其程度超过实际的行政效能,又礼义也可以代替行政,种种流弊,到二十世纪不止,而最大的毛病,则是西欧和日本都已以商业组织的精神一切按实情主持国政的时候,中国仍然是亿万军民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他的答案是一把钥匙,便是钥匙不在他的手上。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异乡的日子还用于谋生。一个根本买不起任何珠宝的人,却为《珠宝首饰》杂志撰写有关珠宝的鉴赏文章;一个远离时装的人,在《时装评论》上附庸风雅,这就是我,一个背时的诗人的所作所为。落魄至此,我再去奢谈什么有棱有角的礁石和什么独立的人格,我的脸不会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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