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日报《文艺》双月刊编辑部的同志来约我写文章,还说最好能谈谈天津。她刚走,我就从晚邮中接到一封信,是询问甲午海战中在威远舰上牺牲的、我父亲的战友的名字和职务等等。我忽然想起天津有个紫竹林,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到的一个地名,虽然以后我从未去过。那里从前有个北洋水师学堂,是我父亲学习过的地方。他曾对我说,“从福建乍一到北方,觉得天津真冷!我穿的是夹裤和很薄的棉袍,幸而那时还年轻。记得有一年的除夕,因为我在宿舍里看《三国演义》,让我的老师、总教习严又陵先生看见了,罚我在院子里站在一张桌子上,整整地站了一夜,手脚都冻麻木了,可是也一样地过去了。”那时我听了很替父亲鸣不平,我觉得除夕应该算是假期,《三国演义》应该不算坏书,他的先生不应该罚他。
关于紫竹林,不记得父亲还说过什么,但天津到底是他到过的第一个北方城市,住的时间也不会太短。四十年代初,我在四川歌乐山时,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老先生同朋友上山遇见我,常常拍着我的肩膀,用很重的天津口音对他的朋友说,“她的父亲和我同班。”这使我猛然忆起,我父亲说“官话”的口音,也是天津味儿的,和张老伯一模一样!
天津这座城市,我不知去过多少次。五十年代初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那里住过几个月。我还到过南开大学,逛过水上公园、参观过三条石,吃过狗不理包子……我对于天津的印象,是很好的。它也有过租界,街道是弯弯曲曲的,在这一点上有些像上海,但人民却是北方的。在天津我也有些同学朋友,因为离北京近,他们常来,但在我们的谈话中,我总想不起向他们打听紫竹林在天津的什么地方?现在是否还有个海军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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