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夜半吗?几点了?林嘉妮从一个不安的梦里倏然而醒,汗珠如胶水一样粘在她娇小的身体上,腻腻不去。也许是太热了。“我是爱他的 …… 。是的,我爱他!”她心里响起这样的声音,长久以来令她迷茫的困惑,像一滴树叶上循环滚动悬而未落的露珠,终于跌下来了。她听见那极细极细的破碎声,清澈、尖锐、晶莹,然而又单薄、虚脱,仿佛一声疲惫无力的喟叹。她不想开灯,昏黄的灯光是热的。她不想动,任竹片凉席和窄窄的床单浸透她不断涌出的汗水。她瞪大眼睛瞅着从窗子里走进来的月光。一排负着栅栏的月光缓缓移动,像一支隐身的小人国部队神秘的行军。她感到些许的清凉,不由得缩紧了身体,宛如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无助的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 。
她知道那个梦并没有走远,甚至还没有走出这间屋子、没有走到窗台前 …… 。她竭力要拉它回来,她要再温习一次,哪怕这梦里的情景对她只是无尽的失落和伤害 …… 。
她梦见在自己家里,风和日暖的天气,芒果树新生的嫩黄叶子油油发亮,好像调皮的光彩照人的微笑。不一会儿,她感觉有人站在前面,手捧的书页上显出了淡黒的影子。抬头,啊,刘老师,你怎么会到我家来?刘大悲笑眯眯的只是不说话。母亲出来迎接,父亲也出来招呼。她跟着进了屋子,去接水。电磁炉上热水嗞嗞嗞开始响了,竹制的茶盘被普洱茶水泡得乌黑,她看了觉得难受,好脏啊,不知他会不会见怪。四只小茶盅摆起来了,照旧是那一套:“观音出海”、“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 。父母和他谈得似乎很融洽,但她无论怎样努力,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忽然,父母和他起了争执。她开始有点听清他们的对话了,大概意思是说:刘老师居然要领自己走,而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认为她年纪太小了。最后,他还是微笑着问自己: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浪迹天涯吗?她非常羞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心里是多么渴望这一天来临啊,但现在却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他无限失望地走了,走到那棵芒果树下的时候,她怎么看见江若童和他手挽着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很亲密的在一起。她又急又气,大声地向他们喊叫,但声音似乎发不出来,她的嘴好像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 …… 她为这种极度焦虑的窒息感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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