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没有什么比与朋友相会更令我沮丧了,因为他们使我对是否有可能拥有朋友产生了怀疑。我觉得自己多么傻。我不能想像这些人在我眼里比他们实际上的更加不可理解,我不能想像他们想的、相信的和做的都与我不同,与我产生隔阂。我唯一的特性想必在于我是他们遇到过的最遭人讨厌的家伙。彼此没有一致的想法,还经常互相逃避。可当我远远走开时,我又回过头来想他们了。那就是我能够与他们交往的途径。也许我无法解释为何我这么在意他们。于是我得到教训,我的朋友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在我退出来和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忘掉了实实在在的人,记得的只是我的理想。这样我就又有了一个朋友。我不必去想大自然有什么需要揭穿的幻觉。我必定是走得更近,说得最少,与大自然进行真实而愉快的交往。每天我都和自己想的那样,与大自然或多或少有点接触。至少我不会有必须从大自然退出来的感觉。我觉得就像是受欢迎的客人。不过严格地说起来,不管是大自然还是人们,都必须是真实可信的;我的理想是唯一的现实。反正凡有限的和暂时的东西都不足以令我们满足和影响我们。
11月8日……我在光秃秃的原野上漫步。那里有一群不久前放出的牛,它们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对地里的牧草显得很不满意。我悄没声儿地走到一棵沙沙作响的小橡树跟前,树上的叶子绿的已一片不剩。我爬上大地隆起的脊背,登上那些处于地层边缘的涡形岩石,它们在顺山势斜着往上的林地中间。我又想到,一切确实都已消逝,只留下了我一个。连“星期五”“星期五”:《鲁宾逊漂流记》中荒岛上的土著居民,鲁宾逊在荒岛上唯一的伙伴。这样的人都没有留下一个。我从这些光秃秃的树枝上又能吸取什么营养呢?我直面着饥饿。“不,不!”一只叫着,从上面飞向邻近的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山核桃树。“‘越是贴骨肉越香’,被清除的只是多余的东西,现在我们看到了赤裸裸的真实。要是什么时候你觉得天气太凄清、太寒冷了,就留在朝太阳的树干上,那上面有一种有益健康、令人振奋的温暖,那是夏季里不可能得到的。在这冬天的早晨,阳光照在了橡树的顶上。幼芽进入梦乡,思想苏醒过来。”“听啊!听啊!”松鸦在旁边的矮树林尖叫,此前某个时候我听到那里发出吃吃的窃笑。继续说:“冬季是一颗浓缩起来的坚果仁,就看你是否找得到它了。”随后演说者换到了远一点的另一棵树上,重申它的主张,隔开一段距离的同伴也出来加以确认。我听见忍俊不禁的扑哧一声,那是红松鼠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发出的,但它不再做声,而且一直不露面。我问:“是你吗?”“是我,先——生,”它回答。接着,它顺着一根倾斜的粗树枝跑下来,相当冒失地大声说道,“看我这儿!只要像我这样有一件合身的毛皮衣服和一双毛皮手套,你就可以对来自东北的暴风雪一笑置之了。”随后它用一句俚语(松鼠圈里的行话)作为结束,同时它挥动一下尾巴,就像是报童一边在鼻子上用大拇指捻转着手指,一边问道:“你妈妈知道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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