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发球区,一块由草皮铺成的平地,旁边是一棵弯腰曲背的果树,一簇一簇的花蕾,颜色淡淡的。“让我先来,”兔子说道。“你先静一静。”他很生气,但他的心还是平静了下来,心脏跳动得不快也不慢。他什么也不关心,只想早点从这个乱摊子里解脱出来。他希望下雨。为了避开伊克利兹,他两眼直直地盯着球。那小球高高坐在球座上,似乎已经离开地面。他双乎过肩,挥动球棒向它击去。他听到一种空洞的声音,一种他从未听到的独特的声音。抡起的双臂让他的头高高仰起,球已离开原位,悬在空中。那球在美丽的深蓝色雨云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有些苍白。这雨云的颜色是他爷爷最喜欢的颜色,雨云在东边越积越厚。球顺着一条线在天空、星光和尘埃下笔直前行,突然顿了一下。兔子以为这下完了,不料他错了。谁知那球把这一停顿作为最后一跃的跳板:它往前一跳,带着一种看得见的呜咽,准确落入球穴。“就是这个!”他叫着,然后转向伊克利兹,带着一种夸张的笑说道,“就是这个!”
约翰·厄普代克《兔子,跑吧》(一九六○)
顿悟的字面意思是显现。在基督教中,它代表着初生的耶稣向东方三博士的显现。在那个背叛了天主教、认为作家是世俗的牧师的詹姆斯,乔伊斯眼里,这个词指的是作家通过创作手段把一件平庸的事情,一个平常的想法变成—个永恒的美的东西的过程。用他小说中的“自我”斯蒂芬·迪达勒斯的话来说,是“最普通事物的灵魂在闪光。”现在,这一术语可以用来指任何一段描写文字,在这段文字中,外部现实在观察者眼里染上了一种超验的意义。顿悟在现代小说中的功能,在传统记叙文中往往靠某一重要的行为来体现。它使故事达到高潮,或给故事划上个句号。乔伊斯自己在这一方面身体力行。《都柏林人》中的许多故事都似乎以突降的方式结束,如失败,失意或鸡毛蒜皮的事情等。然而,作者的语言却使这突降式的结局在主人公、读者、或二者眼里产生了瞬间的真实。在《一个年轻艺术家的画像》这本小说里,年轻女子撩起裙子在海水中行走的场面,通过节奏及文体的重现,得到烘托。尘世间这种梦幻般的美使主人公决心献身于艺术事业,放弃了做牧师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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