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饯行,王景山先生请我们吃萃华楼,施无己老先生请我们吃了湖南馆子,他是湖南人。通过读书会相识的钟敬文老师则设了家宴,他是广东人,与秋耘相熟,给我饯行的时候我、芳以外秋耘与尹瘦石兄也来了。钟先生家里有一些书法竖轴,其中有一幅写的是诗,描写一种朦胧的情感,黄秋耘一边读一边叹道:“赵慧文(拙作《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中的人物),赵慧文啊。”而我已觉隔世。
我找了一些有关新疆的书籍,越读越是发烧。我跑到阜成门外的新疆餐厅先尝新疆的味道。尤其是当时正上映影片《冰山上的来客》,异域风情,神秘的大自然,歌舞翩跹,如诗如梦,能不神往?恨不得插翅飞向天山脚下。我学会了不少影片插曲,一时“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穿过千层岭咳,越过万道河,谁见过水晶般的冰山……”“戈壁汉上一股清泉,高山顶上一朵雪莲”的高唱响彻家中。
确定了要求去新疆,在读书会上就向有关领导提出来了。先是刘芝明同志表示“大力支持”,中国作协也支持并协助完成调动手续。证明去新疆的大方向是正确的。我对韦君宜同志说,这也是“穷则思变”。当时批判主义的时候有一种说法,叫做穷则变,变则通,通则富,富则修。这种说法给人一种越捉摸越没辙的宿命感。
一起在一担石沟劳动地的副班长的妻子与芳同样任教,她名郑兆南,曾在北京日报工作,是一个极其积极热情的人。前不久,一零九中学的支部通过了她的入党申请,但是区里没有批准,显然是因为她的先生的帽子的原因。她为了给我们饯行,忙了一个通宵,在狭窄的房子里堆满各种菜肴。她和她的先生都发表了热情的讲话,鼓励我们到新疆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绩。我感谢他们,却也感到他们的天真和——对不起,我说一句“忘恩负义”的话——几近张扬。我觉得他们仍然保持着习惯性的高调。他们用的语言大致仍然与我们在五十年代初期用的差不多。果然,后来我得知,北京日报一批帽子人士包括丛维熙的进入大墙,与副班长有关,也许他只是天真烂漫?而天真烂漫也会害人害己。而郑兆南在文革中的命运,更是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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