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钱一说,童霜威和家霆都倒吸一口冷气,感到身上凉丝丝的。
次日清晨,老钱和钱嫂早早就起床做了早饭。送行的客人坐满了屋子。李参谋长派来帮着搬家的几个士兵由老钱带着押运行李物件上轮船。码头上,送行的人不少,都在江边招手作别。童霜威和家霆难忘的是:船开得老远了,仍看到老钱瘦削的身影孑然立在那儿挥手拭泪。
离开江津前,家霆心情始终未曾开展。他每天埋头写作,将《间关万里》写完,总共十一万字,抄得整整齐齐的,拟作为人生旅途上的一件纪念品。他曾经改换笔迹用化名给徐望北写过信,约了一个日子,希望能见次面。他觉得徐望北会猜到是谁的。到了约定的那天下午,他准时到西门外鲤鱼石那个橘柑林里等待,却没有人来。对徐望北完全失望了,马悦光那里他不敢冒失。他明白:这些人谨慎,以大局为重,不会做不理智的事,自己只有停止尝试。因此,随童霜威到达重庆时,他虽有一种脱离樊篱的感觉,鲁冬寒的“两不准”不再能威胁到他,他也有了一个重新振翅飞翔的新环境,心情始终是郁悒的。
在余家巷二十六号两间半旧的瓦房里,冯村已经找泥瓦匠粉刷装修了一通。虽然比起江津的住房要小,在战时陪都,已难能可贵不太寒碜。这里离陕西街银行区近,下余家巷的坡有一些整齐好走的台阶。交通、生活比较方便,地段很好。一间房作卧室,一问房会客兼作书房。童霜威将于右任那副“不信有天常似醉,最怜无地可埋忧”的对联和冯玉祥的“要想着收咱失地,别忘了还我河山”那副对联都挂了起来,还加了一幅在江津时一位江苏籍的老画家白忧天画的红梅。画不算顶好,笔触颤抖,但老画家是八十老人了,题了“寒香”二字,写了“八十老人白忧天封笔之作”,颇为雅致。赠了童霜威这幅画后不久,白忧天就病故了,所以画也算得珍贵。字画一挂,屋里顿时变得优美了。童霜威舒口气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①住着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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