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到过西山。可是这几年来疏散在滇池的东岸,书桌就安放在西窗下,偶一抬头,西山就在眼前。尤其是在黄昏时节,读懒写倦,每喜倚窗远眺。逼人的夕阳刚过,一刹间湖面浮起了白漫漫的一片。暮色炊烟送走了西山的倦容,淡淡地描出一道起伏的虚线,镶嵌在多变的云霭里,缥缈隐约,似在天外。要不是月光又把它换回,我怎敢相信谁说它没有给夕阳带走?
西山是不会就这样容易带走的罢!你看它峭壁下这堆沙砾,堆得多高,快到半身。它这斑驳多痕,被神斧砍过的大石面,至少也可以使我们不再怀疑它是个无定的游脚。它是够坚定的了。耽担着这样久的磨折,忍耐着这样深的创伤,从没有说过半个字,多舌的绝不是它。恕我没有近过它,不知有没有自作聪明的人,在它额上题过什么字句。即使有,我想它也不致置怀。石刻能抵住多少风雨?一刹间,水面的波纹,天空的云霞,人间的离合,谁认真了,何况这沉着的西山。
我远远望着那神斧砍过的峭壁,忽想起小惠——我那个将近两岁的女儿。要是她懂事了,要我解释西山跟谁打了架,弄得满脸是血,叫我怎样回答。为此,我逢着抬烟管的老乡,总是很客气的想探听一些关于西山的乡史野话,预备将来能对付我这个现在已够刁钻的女儿。可是他们却笑着摇摇头,像西山一般的静默,似乎已厌倦了记忆,卸下了过去。“忘记了罢。日子是在前面。只有弱者才会给往事所沉醉,所麻痹,女人才是哓舌的。”——我记不起是不是尼采所说的话。西山没有传说,不需要辩护,一脸伤痕,一池清血,告诉了我们所能体会的一切。即使有一天,沙砾盖住了它的脸,全身没入了海底,它还是没有呻吟。这我敢保证,虽则我从没有亲近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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