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个成功的日子没有什么具体的想象,一点都没有。只有那个思想,这也让我几乎不抱希望,使一个可以辨认的轮廓成为图像,让这个图案透射出光芒,追寻那本原的光的踪迹——简单而纯粹地叙述我的日子,如同我开始所梦寐以求的。因为只有这个思想存在,所以叙述也就只能涉及它。“我想给你叙述一个思想。”可是一个思想——它怎么可以叙述呢?这让人为之一震(人们一再指责我这个词的“丑陋”,可是它又无法被别的词所替代)。变得明亮了?变得宽广了?触动了我?颤动?吹起热乎乎的风?变得清晰?这一天结束时又明白了?不,这个思想,它拒绝我叙述的渴望。它不给我展现任何可以逃避的图像。尽管如此,它却是真实的,比任何一个图像或者想象都要真实,因为有了它,身体所有那些涣散的感觉才汇聚成能量。思想则意味着:没有图像,只有光明。是的,这个思想不是对某些童年美好岁月的回想,而是无可比拟地预先映照着未来。事情就是这样,如果说可以叙述的话,那么就用将来时态,是未来的叙事,比如:“在这个成功的日子里,你将会又一次在这天明白过来。它将会使我为之一震,为之再震:超越我,彻底进入我的内心。在这个成功的日子结束之时,我将会硬着头皮说,我理所当然地活了一生——如此硬着头皮,它将会成为我天性的对立面。”是的,这个思想涉及的不是那些童年的日子,那些从前的日子,而更多的是一个成年的日子,一个未来的日子,它的确是一个行动,它在行动着——影响着——超越那简单的未来,是应有的形式,范·莫里森的一首歌似乎就可以采用这样的形式翻译如下:“在这个成功的日子里,卡兹奇山就应当是卡兹奇山,拐进停车场就应当是拐进停车场,周日报纸就应当是周日报纸,夜晚降临就应当是夜晚降临,你的光芒在我身边就应当……”只是不言而喻:怎样实现这样的东西呢?为此我自己的舞动就足以了,或者不用“Anmut”,不用“Grazie”来替代“grace”,而应当特别称之为“仁慈”吗?而当这个成功的日子的念头首次在我的心里“预先滑出第一道轨迹”时,这不仅仅是一个短暂的时刻,而是一个几乎绝望的阶段,这又说明了什么呢?(或者应当用“一闪而过”或者“倏然一闪”来替代预先滑出第一道轨迹?)“无语”这个怪物让步于沉默。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关于干草垒成的鸟巢之梦复苏了,就在下面的地上,里面是那光秃秃的、正嗷嗷待哺的幼鸟。人行道上的花岗石云母碎片就在眼前闪烁。回想起有一天母亲怀着多么大的热情给了他一些钱买条新表带;回想起书上的那句箴言:“上帝眷顾快乐的施予者。”那只乌鸫飞行在远处的林荫道上,翅膀掠过灌木丛,同时也掠过他。在伊西——布莱纳郊区车站的沥青站台上,千百双各种各样的鞋跟在昨天的雨水中留下了相互交错的图案,显得又亮又硬。从那个陌生的孩子身旁走过时,他头顶的发旋儿随之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圣日耳曼德佩区教堂的塔楼坐落在咖啡馆、书店、电影院、发廊和药店对面,同时沉醉在一个那样不同的日子里,既被排除又自绝于那“当下的日期”及其变化无常之外。昨天夜晚的死亡恐惧就是它本来的样子。那个破碎的橱窗就是它本来的样子。高加索山区那边的骚乱就是它本来的样子。我的手就是我的手,她的腰就是她的腰。那是通往凡尔赛的铁道旁的路上弥漫出各种土色的温暖。那个关于博大精深的、全知全能的书的梦早已不复存在,早就梦到头了,它猛然又复苏了,或者是“重复”?此时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此时此刻——只需要记下来就是了。一个蒙古族女人,或者圣人,背着背包,在奔跑,陷入沉醉或者恐惧中,穿过斑马线。可在另一个郊区车站的酒吧里,这天晚上站着一个孤独的客人,而店主则在擦拭着杯子,那只酒吧猫咪在桌子之间玩着弹子球,在那满是灰尘的玻璃上,那些残余的悬铃木树叶的锯齿状阴影晃动着,因为在铁路路堤上方的树叶后面,一列列灯火通明的火车司空见惯地“闪闪发光”,于是寻找另外一个词语的欲望油然而生——仿佛只要发现一个接近这个事物的词语,这整个一天似乎就取得了成功,在“一切自我呈现(翻译成我们今天的、世俗的说法就是:每种形式)”这个意义上说,“就是一种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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