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的地点是一块飞地,与之相连的还有其他一些分布在舞台左右两侧以及舞台纵深看似更大的场地,它们在很大程度上被垂直及水平的隔板和栅栏所遮蔽。这片飞地在自由的天空下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一叶像是搁浅的、底朝天的小船,一个消逝的庄园残存下来的大门,没有门扇,孤零零矗立在那里,犹如在荒原上一样(门框上有一行阿拉伯文字),以及一堆好像是就地散架的轻便马车的废墟,在座椅、弧形顶棚和缰绳乱七八糟的混杂物中,几乎只剩下车轮清晰可见。祖父就蹲在上面,几乎一丝不挂,而在他身旁站着两个女子,她们身穿着相应的传统飞地服装、腹部高高隆起,已临近产期。一名身着制服的伞兵降落在舞台后面另一块地上,其身影刚刚半隐半现地消失在栅栏或挡板的后面,只见四面八方有许多手执棍棒、镰刀、叉子和斧头的陌生人向他跑去,当他们拉开架势准备动手时,也几乎被遮挡住了。在另外几个场地上,可以看到那些末代国王短暂登上宝座,半转着身子,向无声无息的臣民们挥手。
外祖父
复仇!复仇?正义。
几百年来,我们的家乡这儿就是一块飞地,四面八方都被陌生的区域和异族的语言包围了。飞地处在别人的语言中,处在外语的包围中——但是对我而言,跟你们一样,飞地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它拥有自己的源泉、自己的法律和自己的真诚,每一个远道而来的人在经历了旅途的不真诚之后,先是心灵上为之一震,可是接着又会焕然一新。为此我们早已不再需要我们那远方的祖先,无论他们是在大洋的彼岸,还是西北部的亚特拉斯褶皱山脉,或者高加索地区。恰恰是因为与祖国的分离,我们才在这里保留了自己的风格,才真正获得了一种风格。我们当中从来没有人有过在飞地流亡的感觉,没有人渴望回到埃及享受那美味的肉羹,没有人叹息要回到尼斯或者戈里查亚的棕榈树旁,没有人想往去往纽约东部乡村打台球,没有人在下午观看完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的球赛之后又哭又闹,或者在看过桑坦德和龙达之间的斗牛比赛后大声叫骂。我们的区域如此有限:每个人都沿着自己的路走向野外,穿过原野、河谷草地和青蛙的欢唱,到达属于各自的领地。这里的和平氛围是多么浓郁。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岁月。对此我还必须说:它曾经是。并且必须这样说:它是两次战争之间的插曲,这段美好时光的前后充斥着鬼火磷光。不管怎样,你们的兄弟如此经历了这段时光,那个年长的经历短暂,那个年轻的就更短了,再更短的经历几乎就没有了。巴勃罗。菲利普。喷射的天空。每一滴甘露都是一块脂肪。你只说一句话,令我窒息。现在这场战争,这场世界大战:飞地被占领,你们的兄弟们,刚刚还出来在他们的果园和工作台上精心地忙碌着,一转眼就被强制充军,其中一个在第一占领军,另一个在第二占领军,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陌生人与陌生人,肩并肩跟陌生人作战。前天在冰海边,其中一个被炸得粉碎,昨天在海牙南部的代尔夫特大丘陵上,另一个也被打中。对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理解?我也什么都不想理解,而只希望发生些什么——干些什么——采取什么行动——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与我们的飞地风格全然相悖。我们是起义者一族。但是这种起义,我们向来只是针对自己的。我们用头去撞墙。我们挖去了自己的双眼。我们剁去了自己的双手。我们不是将皮鞭抽向邪恶之徒,而是与自家兄弟斗来斗去,禁止自己的妻子开口说话,将自己的孩子关进地牢。面对那些陌生至极的势力长久以来施加给我们的伤害,我们迄今却未发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抱怨。你们听着:我现在说的话,并不是针对你们两个糊涂女儿的,你们俩有孕在身,据说一个为暴力所迫,另一个为炽热的爱情所驱使,就在地面入侵部队开进来的当夜,是先头部队的两名英雄所为,如今对你们两人来说,那两个家伙早已成了逃跑英雄:我这番话是说给因命运捉弄而孕育在你们腹中的两个小家伙听的。菲利普·维加二世,巴勃罗·维加二世:你们俩将属于这里的飞地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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