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始终自由而晴朗的天空下,情景进一步扩展。这时,女叙述者走进来。情景的扩展首先是搬走舞台地板,就像要露出下面更深的一层来,同时在这里又出现了一只轮子的部分,一只远比开场时更大更华丽的轮子,又出现了一艘整装待发的小船的部分。那扇大门在舞台纵深处有了一个对称物,这个对称物更显霸气,装扮它的不是彩带而是金光灿灿的东西,而且有一道大门栅栏,后面显而易见是一片特殊的新辖区,对它来说,前面的情景不过是前场而已。女叙述者在扩展现场充当指定位置的人。
女叙述者
时光流逝,飞地并没有扩展自己的边境,却成了一个辽阔的国家。地下层一天一天地向上隆起来,最终挺进另一片领域,就像是一片海底,一头鲸鱼的背露出了水面。这是那个人的杰作,他就是我的丈夫。我们国家目前实际上是地球上唯一自由且空旷的地方,人们远道而来,就是要让人家来帮着清除他们脑子里的堵塞物。每一位来访者,即使他在抵达时说:“这么小!”可临别时他都会回头说道:“多大呀!整个世界!”来访者?丈量尺寸的人。目测尺寸的人。呼吸清晨新鲜空气的人。这片飞地成了一个帝国。是的,一个帝国。因为我看到的是这样,我也这样去讲述。今天一大早,在那些露珠中,草丛里的露珠是唯一呈青铜色的。一张木桌是灰色的。一把铁锯锈迹斑斑。一只羚羊与一只兔子嬉戏,兔子旁边站着一头狮子,与此同时,佛陀圆寂,鱼儿大叫,地球抖动,乌鸦黄色的嘴里衔着一颗核桃。身在一个帝国里,这就意味着,眼看着各种日常现象都被打磨成水晶。(对着自己)别下定义。讲述吧。也多亏了你的叙述,这里目前才是一片如此辽阔的国家,这里目前起作用的是另外一个历史。——如果人们自然都这么想就好了。尽管我作为漫游叙述者足迹遍布世界各地,但我还从未遇到过一个民族如此缺乏信念地安身立命——而信念则不同于那毫无疑义的、盲目的希望——一个民族,好像它自古以来渴望的无非就是走向灭亡,为了这样最终和它所有那些失败的、惨死的和默默死去的祖先融为一体。这个民族只愿意听关于祖先的讲述,尤其喜欢听他们遭遇的灾祸、疾病、精神病发作和饥荒,只有在描述他们那些可敬又可怜的祖先弥留的日子、最后的夜晚、垂死的挣扎和死亡的惨叫时,这个可悲的民族的眼里才会闪现出光彩来。毋庸置疑:不是我的叙述——唯有法律才能改变这一切,刑法,它们惩罚的就是如此热衷于从乌鸫到乌鸦世界的民族苦难史!为了更伟大的生存,眼下已经万事俱备——唯独少的就是这个法律——只是那个预先指定的当地立法者恰恰就是飞地民族一个值得尊敬的儿子。一个出众的男人将我引回了家。引回了家?他终于到达了所有那些令他十分沮丧的功名、利禄和辉煌的彼岸,没有被浮士德先生追逼,没有那种病态的创作欲望——而且每天早晨都会这样开始,仿佛他,仿佛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尽头,一如既往。我对他说:“多亏了你,这里才有了让人效仿的东西——看看那些所有从外地来的优等生!”他会回答道:“让所有的老师和优等生都见鬼去吧。杰作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另一种表达。”每天早晨我都必须更深地呼吸,为了呼出我丈夫体内对他自己的怒气,激励他继续工作。恶性循环:我越使他接近目标,我就越为他感到担心。他越是追求,我就越觉得这种追求不对头。他是遥远和辽阔的化身,但同时哪怕遭遇微不足道的挫折的时候,又想把自己和世界炸得粉碎。如果说他今天是个“怀有其他忧虑的人”的话,那么第二天早晨他就会完全变成一个被最琐碎和最微不足道的忧虑拖累的人:“今天我的鞋带会扯断吗?花园的门锁好了吗?皮肤上的这个斑点是癌症的征兆吗?”他为这个国家创立的法律同样对他个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的话,它还会在这里令人沮丧。它会在这里令人沮丧?别问了。叙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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