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阿宏来找我,喊了很多次。
他一直不肯。
我让他找别人去替代他照顾父亲,让他离开台湾一段时间去休息调整,不然真的会垮的。
他不肯,一天都不肯,只说那是他父亲。
他说那句话时像个匹马单枪的斥候,血将流干筋疲力尽,依旧摇晃着身体,擎槊孤行。
我记得,两年前他下定决心要把父亲救活时,和我联系过,和我探讨什么东西最解压。
我记得他那时说过一句话——当你要承受压力前,总要首先想好解压的方式才行。
他那时胸有成竹语气轻松,让我夸他睿智,懂未雨绸缪,所以,此战必胜。
我相信他必胜,只是未曾料到,会是如此这般地惨胜……
阿宏的那辆哈雷48是两年前买的,他不算什么有钱人,那应是他此生花给自己的最大的一笔钱。那笔钱花得太值,太多的阴郁在哈雷那独有的马蹄音中被瓦解,若没有这辆摩托驮他,他早垮了。
终究还是为了父亲。
父亲只知儿子嘻嘻哈哈地给自己洗澡,拿出钢丝球说要给自己搓澡,往水里撒浴盐说是加调料,逗得自己呵呵笑……并不知道儿子在反复确认自己真的熟睡后,独自下楼,发动摩托冲上阳明山,于无人处涕泗横流。
几个小时前他强忍住心疼给父亲搓澡,老皮一块块脱下来,肋骨一条一条。这是父亲啊,这个凄惨成这样的老头是我父亲啊,他心疼得十指冰凉眼前发黑,有把刀子在心里乱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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