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
Barcelona
一九五九年十二月
Diciembre de 1959
冰冷。一股冰寒啃噬肌肤,割刮肉身,锥心刺骨。那股湿冷毫不留情地撕裂肌肉,五脏却如烈火焚烧。恢复意识的当下,这是他脑中浮现的唯一念头。
周遭几乎一片漆黑。高处仅有一丝天光渗入。阴暗中的微光仿佛一缕耀眼的粉尘,显示出他被囚空间的边界线。他的瞳孔逐渐放大,眼前隐约可见房间的样子,墙壁皆由石砖砌成,墙上渗出的水渍在阴暗中闪闪发亮,仿佛正发出阴沉的悲泣。同样也是石砌的地板,积聚了一摊湿漉漉的东西,但不像是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恶臭。前方有一排生锈的粗大铁条,铁条外则是一小段阶梯,往上延伸到黑暗中。
他在一间地牢里。
巴利斯企图起身,软弱无力的双脚偏不听使唤。勉强往前挪了一步,双膝随即失控,让他侧身摔倒。脸部重重着地后,他忍不住咒骂了几句。然后,他试图平静下来,维持原状趴在地上好几分钟,脸部着地后黏上薄薄一层胶状物质,散发着夹杂甜腻的金属味。他口干舌燥,仿佛吞下了一把泥土,嘴唇也龟裂了。他举起右手要摸摸嘴唇,竟发现这只手已失去知觉,仿佛手腕以下都不存在。
他使劲撑着左手臂,总算缓缓坐起身子。他将右手举到面前,并在昏黄的微光中仔细打量。右手抖个不停,却毫无感受。他试图张手握拳,但肌肉并未回应。这时他惊觉自己缺了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裹着两个伤口的破布条上沾着深褐色污渍。巴利斯想高声呐喊,哑嗓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他无力地往后一躺,双眼紧闭,为了避免嗅闻那浓烈的恶臭,开始以口呼吸,同时脑海中浮现童年的回忆。多年前的夏日,在父母位于塞哥维亚近郊的农庄,一条老狗躲在地窖里奄奄一息。巴利斯依然记得充斥家中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像极了此刻烧灼喉咙的气味。只是,当下这股臭味甚至更糟,他的头脑几乎无法运作。片刻之后,或许是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几个钟头,疲惫将他击溃了,于是,他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的昏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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